画朝暮(64)
“我说我爹这几日怎么不派人跟着我,原是打这个主意,想不费一兵一卒就把我抓了去。”
宋祈章翘着二郎腿坐在吴王靠上,听知柔讲述此事,嘴边哼出个不豫的笑。
知柔犹疑道:“我觉得父亲已经知晓你在寻音斋了,只是他不想做‘告密’的营生。二哥哥,你往后还是别去了。”
宋祈章听了,没有预想中心情烦闷,反而爽快地应下她:“成,那我往后就跟着四妹妹游荡。”
吓得知柔将身子向上端了端,离开廊柱:“别呀,跟着我做什么?二哥哥就没旁的要紧事儿?”
“我有什么事儿?咱家门庭不是有爹爹和二叔撑着吗,再往下,还有大哥。我就是咱家第一闲人,只想寻点乐子,聊度此生。”
知柔望他半日,暗暗摇头:“没意思。”
宋祈章轻轻一笑,随手摘过一枝待绽的桃花,没赏两下又抛去座旁,对知柔说道:“后日春宴,你还是赏光去一趟吧,我突然想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春分时节,花木盛开,旖旎的春阳将园中华服染上醉人的金色。
魏鸣瑛为避那些世家子,没同魏元瞻一起赴宴,自个儿在家中练舞。魏元瞻自得轻快,带上长淮、兰晔,利索地登入马车。
进了长河街,正遇上宋祈章在园首站着,不知在打量谁。魏元瞻恰好下车,便与他招呼了下。
见魏元瞻来,宋祈章直起身子,绽了点笑:“魏表哥一个人?”
“嗯。”魏元瞻的视线往宋府马车巡睃两眼,“你也一人?”
“大哥另外有约,三妹妹和四妹妹方才进去,应该就在前头。”
说话并肩迈至园中,没有宋知柔在,这已是他二人最大限度的交涉了。
园内花团锦簇,人影流连。魏元瞻二人对周遭一切毫无兴致,目光不断翻越,都在寻知柔。
好一会儿,宋祈章被另个身影分去神思时,魏元瞻一眼看见了她。
此时日头正盛,阳光穿插花间,掉落在少女身上,不言不语的样子宛如一星灯火。
魏元瞻微微勾唇,待走过去,不料视野中突然出现一个男子身形。
那人立在知柔对面,方才被杏花树遮挡,未能看清。
魏元瞻眼里的喜色一刹寂灭,蹉了足。
第28章 起微澜(六) 她有魏元瞻一个就够了。……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真的很奇妙。
前几日才见过的路人, 一瞬间,到了同个场合,再度遇见, 知柔都没想过她会记得他。
或许是他生得确实漂亮,墨眉黑眸,面若美玉。他见到她, 倜傥地笑了一下, 过来搭腔道:“宋姑娘。”
知柔十分诧异,她恍惚记得那天在碎云楼前, 她不曾向他通过姓名。他如此擅作主张地招呼她, 有些唐突了吧?
可再一照探,二人之间实实在在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他斯文地站在那儿,身条颀长, 有股子书卷气,还有些叫人熟悉的神态自眼尾溢出,莫名其妙地,令她想起魏元瞻。
知柔错开视线,是一副不愿回应的样子。
宋含锦在她身旁启唇:“你是?”
凌子珩调转视线,微仰了下唇:“廑阳凌氏, 凌子珩。”
闻言,知柔觉得有些意外, 洛洛口中提到的廑阳凌氏,便是她不久前在街上无心碰到的人吗?
适才重新搭眼,将他端详又端详,到底品出哪里神似魏元瞻了——英挺周正,白玉无暇,没有一处不写温润, 可骨子里的骄傲难以抑制,再有礼,也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这样的朋友,她有魏元瞻一个就够了。
知柔很快回神,问了他一句:“凌公子有事?”
“舍妹刚到京不久,听闻宋姑娘是雪南先生的弟子,早想拜会,可惜她微感有恙,今日没能赴宴,便请我代她给姑娘送张帖子。”
他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用提花绸缎包裹的请帖,递到知柔身前。
宋含锦察觉此人还有话讲,得知他的身份后,倒是客气许多。她对知柔道:“那你们聊,我一会儿过来。”
知柔接了请帖,此刻站在杏花树下,艳阳自错缝间滤下来,打在她的脸上、肩上,她未加避讳地看着凌子珩。
说不上哪里奇怪,这人看她的眼神都是自律的,但视线相衔,她又觉得他的一切太过冒犯。
凌子珩确实在打量她。
那天偶遇后,他的随扈还是没有听命,私下将她的底细打探了出来。她是朔德十六年回的宋家,时年九岁,生母姓林,自小居住洛州。那一年,是她初次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