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朝暮(92)
长淮眉头紧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回禀。及此,觑了下魏元瞻的情状,小声道:“这才知晓姑娘原是进宫去了。”
“母亲怎么样?”
“夫人很生气,但有侯爷在,已经安稳不少,不会有碍,爷放心。”
叫他怎么放心?魏鸣瑛的主意也太大了,怄什么气能让她躲到皇宫里?
魏元瞻手指攥紧,一刻多待不得:“回府。”
长淮却拖住他:“爷,您不能回去。”
“怎么?”他停下来,眉目泠泠。
“夫人说……姑娘今日之举,您有知情不报的责任。若姑娘后半辈子折在皇城,爷就……再也不必回去了。”
魏鸣瑛与侯夫人乃是因为那个“心上人”赌气。
许月清不知哪里打探到江筠的名号,叫下人来一问,得知魏元瞻与他也有过交集。他们姐弟感情素来深重,小事打闹罢了,大事上头捆着一条心,都为彼此周全着。
魏元瞻的确没把江筠和魏鸣瑛的事告与侯夫人。
他扯唇一笑,眼皮往底下睨着,是个动气的表情。
魏鸣瑛啊魏鸣瑛,真是他的好姐姐。还有母亲,只魏鸣瑛是她的掌中珠,他算什么?
长淮看着他,不知说些什么来调和。即见他微微扬起那张骄傲的脸,冷哼了声:“不回就不回,这天下之大,还没有我容身之所了?”
言罢,锦靴一抬,迈着大步只管往宋府门外走。
长淮和兰晔一并趋步,长淮劝道:“夫人是在气头上,爷再等等,等姑娘……”
不及说完,魏元瞻横他一眼:“等什么等?把我马牵来。”
长淮只得噤声,跑去牵马,把缰绳递到魏元瞻手中,小心着问:“爷去哪儿?”
魏元瞻翻身上马,垂睇他们道:“都别跟着我。”双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去,扬起一道薄尘。
天色尚早,市中人影稀疏,比傍晚时分显得幽凉许多。
大约过了六七里,魏元瞻将马催徐,耳边渐渐少了些刀子似的风。
心里还是不满,憋闷,委屈。
他听父亲讲过,母亲尚在许家时,外祖母待她和姨母二人是有些不同的。
外祖母心偏。
只是没想到,人心的位置也能向下传承——母亲怎可以做到如此偏颇,永远向着魏鸣瑛?
魏元瞻咬了咬腮,打马在街道上缓缓行过。
眼望快到西城门,他又换了条街,看见一家糖水铺子,无端端想起宋知柔。
她还病着。
魏元瞻眉峰轻攒,驱马至一家药铺前,询问着叫药铺掌柜给他抓了几幅治风寒的药。
知柔与凌鹤微很是投契,中午在凌府一道用饭,下晌又在书阁里看了会儿书。
二人从兵法聊到志怪轶闻,直说到申时交半,她才与凌鹤微告辞,由下人引着往外去。
甫一出来,在门下迎面碰上才回府的凌子珩。
“宋姑娘。”他似乎惊讶,斜阳映入眸底,旋即又践出一丝明朗的笑。
“我以为宋姑娘不会再来了。”
“凌公子。”知柔与他回礼,仍为上回的事记仇着,不太愿意多言。
她道:“十三姑娘赠我丹青,我来道谢。这便走了。”
衣袍微荡,行向台阶。
便在这时,身后、身前一并传来与她有关的声音——
“等一等。”
“宋知柔?”
知柔抬起眼睫,没有回头,直视前方。
马背上,魏元瞻手勒缰绳,马蹄未定,还在阶下踱步悠转,发出“哒哒”的响声。
“宋知柔?”魏元瞻俯向她的视线里携着诧异。
往她身后轻掷一眼,很快又收回来,驻留在她身上。
语气倒是闲适,但最后说完那一哂,将嘲讽尽数勾勒出来:“你不是病了?”
没给她回应的机会,魏元瞻忽从马上扔下来一摞东西,她接住了,是一捆褐黄色的纸包。
“病了就吃药。”他面无表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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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魏元瞻:她没病,她只是身边又多了一些莺莺燕燕。
第41章 起微澜(十九) 你理一理我。
这会儿日头微偏, 阳光是金白的,落在魏元瞻英朗的面庞上,照亮了他眸中讽刺之色。
知柔愕然, 抱着那摞药包,竟不知回应什么。
魏元瞻为何出现在此,一个人骑马, 还给她买了药?
原来她有许多想问, 可就在她要开口时,魏元瞻一踢马腹, 马儿“嘚嘚”几声, 朝驰道东行。
知柔想都没来得及想,登时迈下台阶,要去追他, 完全忽略了身后的凌子珩。
换作从前,她对不甚关心的人也鲜少有这样大的失礼,此刻却是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