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云(252)
“老师为何这般设计?先写吾等名字,以‘正’字记录成功次数不是更简单。”
许蕤已经将表画好,命人传给其他几人看,嗤笑道,“也不知是哪个,以往输了比赛怀疑司判少横多竖的。这回啊次数为师都给你们写好了,届时过来誊你们的名字,你们自个写,看哪个输不起的还敢赖!至于为何‘伍’后面没有了,左右一人一刻钟,解数五次实乃极限了。”
“好,这个公平。”诸人抚掌嗔道。
于是抽签排序,点香计时,上场比拼。
“王提,零次,哈哈哈!”
“过来写名字。”
“徐文厉害,三次,快些。”
“白霖你一次,快些,是不是想拖着等我们都忘记了,你就在旁处落名?”
……
日影偏转,日光之下,许蕤看青年们矫健英朗,落下名讳。
太阳挪去西天,残照拉长人影,大片大片的阴影落在地面上。鲜嫩的青草仰首,见不到光。
只见得天窗封锁,四面皆墙,偶尔能闻得外头受刑人的惨叫声。
这处是廷尉府大牢。
三月下旬,有人匿名检举南北营中白霖、徐文、王提等共八人涉及去岁三辅贪污案,同检举卷宗一起的,还有八人亲笔落名的一份“衣带书”。
想来是八人中恐有人反水,所以一式数份,一次相互牵绊。却不晓字落绢上,成了实实在在的物证。
“廷尉大人既是如此推论的,那应该去我们各自府中抄查,将同样的物证搜出来才对。”
因为涉及军中,这八人又都是六百石及以上官员,其中白霖和徐文更是一千两百石都尉,遂逮捕后在廷尉府关押不过半日,便得了天子口谕,带去宣室殿审。
当下,太尉许蕤、执金吾、京兆尹、廷尉三司俱在,庐江长公主随侍君侧,天子坐在大案后,看着呈上来的物证。
廷尉拱手道,“陛下,我们已经比对过笔迹,确实是他们亲笔。”
江瞻云扫过殿下诸人,见右侧许蕤垂目若僵、不看座下弟子,见被剥了官袍的将军们看恩师又避恩师,欲要求救又无从辨起。
分钱谷三十斤金。
在如此直白的内容上,亲笔书名,基本已是铁证。虽不至于死罪,但前程已断,流放在即。
除非还有新的突破口。
“这些字迹,确定仔细查验了?”江瞻云指腹滑过一个个名字,忽道,“这是甚?还有这处,这处?”
她指腹每抚过一个名字,便见得上头隐约银丝浮动,遂让廷尉上前来看。
“这墨中生银是何意,从哪弄来的砚台?”江瞻云瞥了眼一下苍白了脸色的许蕤,对着廷尉道,“你瞧见没,可是有银丝浮在上头?”
廷尉颔首,捧来给京兆尹和执金吾,又转到太尉处。
许蕤却丝毫不想看,只惶惶观御座上的人。
“这银丝仿若不是布帛本身之物,许是飘落上去的,也未可知。”廷尉重新奉去天子案上。
江瞻云有些痛惜地看着跪在殿中的八位可造之才,“廷尉说的自然有理,但仿佛飘得规律了些,朕瞧着每个名字上或多或少都有残留。这怎么解释?”
许蕤呼吸急促起来。
“陛下的意思是?”
“朕曾闻有一种绢布薄如蝉翼,但遮光甚好,遮字无迹,只是有一处不足,乃遇热即化,实乃是用鱼鳔胶做了特殊处理。故而这类布帛不作日常使用,而是给马戏中的表演者所用。朕就是在想,有没有可能——”
她顿了顿,从袖中拿出一方巾帕遮在绢布上,挑眉扫过诸人。
白霖一行当下反应过来,回想当日蹴鞠比赛一事,齐齐望向许蕤,只因在御前不得发作。
“臣明白了。”廷尉道,“那需要传仵作和司制处的人,一道验一验这银丝的成分。”
“陛下——”许蕤在此刻开口,“臣身子不适,可否容臣回府歇息?”
江瞻云看他青一阵白一阵的面庞,颔首道,“穆桑,你送许大人回府,好生照顾他。”
许蕤同穆桑四目触上,穆桑神色平和,“大人,请。”
许蕤无话,躬身退去宣室殿。
性子冲动的王提几欲冲上去,幸被胞兄王扶拦住。
这处很快便确定上头残留的的确是鱼鳔胶。
“陛下,我们是冤枉的。虽是我们亲笔,但我们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诱导写的,不能作为证据。请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证明清白。”徐文任军事祭酒,文思胜过常人,已经反应过来几分,“陛下给任何期限都成,但若我们找不到幕后者,我们再服罪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