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衍(14)
“这位,想必就是新晋的靖安郎,林修撰吧?”年轻公子毫不客气地在林昭对面坐下,自顾自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在下陈瑜,家父乃户部侍郎陈楷。”
陈楷的儿子!
林昭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旋即恢复自然。他抬起眼,平静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陈瑜脸上带着世家子弟惯有的骄横,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和焦虑。
风暴的爪子,终于直接伸到他面前了。
“原来是陈公子。”林昭语气淡漠,“不知陈公子找林某,有何指教?”
第10章 唇枪舌剑,暗藏机锋
陈瑜的目光像带着钩子,上下打量着林昭,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指教谈不上。只是家父前几日被一些宵小之辈构陷,蒙受不白之冤,至今仍在府中‘静养’。听闻林修撰深受陛下信重,又与谢世子交情匪浅,想必对此中内情,知之甚详吧?”
他这话夹枪带棒,直接将林昭划入了“构陷”他父亲的“宵小”之列,更是点明了他与谢衍的关系,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雅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赵四在楼梯口握紧了拳头,眼神警惕地盯着陈瑜带来的那些豪奴。大堂里原本的喧闹也低了下去,不少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这边。
林昭神色未变,甚至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啜饮一口,动作舒缓从容。他放下茶杯,才抬眼看向陈瑜,目光平静无波:
“陈公子此言差矣。林某蒙陛下不弃,授此微职,乃是为国效力,岂敢徇私?至于谢世子,林某不过是在其麾下书斋购书时,有过数面之缘,谈及些风土人情罢了,何来交情匪浅之说?”他轻描淡写地将与谢衍的关系定义为“书斋顾客”,撇清了明面上的密切往来。
他继续道:“至于陈侍郎之事,林某更是身处局外,一无所知。只听闻朝廷自有法度,是非曲直,想必陛下与三法司自有公断。陈公子若坚信陈侍郎清白,更应静待朝廷查明,何必来问林某这个局外人?”
一番话,滴水不漏,既否认了知情,又抬出了朝廷法度和皇帝,将陈瑜的质问堵了回去,还暗指他沉不住气,行为不妥。
陈瑜脸色一沉,他没想到林昭如此滑不溜手,言语间竟抓不住丝毫把柄。他冷哼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语气却更加阴冷:
“林修撰倒是推得干净。不过,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人,有些事,碰了不该碰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恐怕……这‘靖安郎’的椅子,还没坐热,就得挪地方了。”
赤裸裸的威胁!
林昭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温和,眼底却没有任何温度:“陈公子提醒的是。林某也深以为然。这京城水深,有些人自以为藏得深,却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陛下圣烛万里,魑魅魍魉之辈,终究难逃法网。就像那批军械,藏得再深,不也被起获了吗?可见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他这话,如同软刀子,直接戳向了陈瑜最心虚的地方——那批被查获的军械!
陈瑜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手指猛地攥紧,指节发白。他死死盯着林昭,眼中杀机一闪而逝。他身后的豪奴们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蠢蠢欲动,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赵四和听风楼的几个伙计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林昭身前,虽然人数劣势,但眼神毫不退缩。
林昭却摆了摆手,示意赵四等人退下。他依旧安稳地坐着,看着陈瑜,语气依旧平淡:“陈公子,这里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令尊尚在‘静养’,陈公子还是谨言慎行的好,莫要再给家里添麻烦了。请回吧。”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姿态从容,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后生晚辈。
陈瑜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他死死瞪着林昭,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恐惧或者妥协,但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知道,今日在这里是讨不到便宜了,再闹下去,只会更加难看。
“好!好一个靖安郎!咱们……走着瞧!”陈瑜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猛地起身,带着一众豪奴,怒气冲冲地下了楼,脚步声震得楼梯咚咚作响。
大堂里安静了一瞬,随即议论声嗡嗡响起。所有人都看着临窗那位月白长衫的年轻修撰,目光中充满了好奇、敬畏,还有一丝同情——被陈家那位睚眦必报的公子盯上,这位新贵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林昭仿佛没有听到那些议论,依旧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只有离得最近的赵四能看到,他放下茶杯时,指尖有细微的颤抖,但很快便恢复了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