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衍(19)
“李大人,晚辈对此卷中所述前朝军器‘核验报废’之制有些不解,可否请教一二?”林昭态度恭敬。
李侍读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林修撰好学不倦,乃翰林之福。坐吧。”
林昭坐下,将档案摊开,指着一处条款:“此制规定,军械报废,需经军器监大使、少监、乃至兵部武库司主事三级核验画押,流程严谨。不知本朝此制,可有沿革?”
李侍读捻须缓缓道:“大体沿袭前制,只是……近年来,边患频仍,军械损耗巨大,核验之事,难免……有所疏漏。”他顿了顿,似是无意地补充了一句,“尤其是一些年久失修、堆放于城外别库的旧械,管理更为松散。听说,武库司下辖的‘南山别库’,去年就曾走水,烧毁了不少‘待核’的旧物。”
南山别库!走水!
林昭心中剧震!李侍读这是在提醒他!那批被走私的军械,很可能就是借着“南山别库走水”的由头,被报为“烧毁”,实则被暗中转运了出去!而能操纵武库司、制造“走水”假象的,其人在兵部的能量绝不一般!
“多谢李大人指点,晚辈茅塞顿开。”林昭强压激动,起身郑重行礼。
李侍读摆摆手,重新拿起书卷,不再多言。
得到了关键线索,林昭回到自己值房,立刻开始暗中调阅所有与兵部武库司、南山别库相关的档案记录,尤其是关于那场“走水”的记载。
与此同时,赵四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观海阁和听风楼的转移工作已在暗中进行,大部分重要物品和人员已安全抵达西城小院。但赵四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他发现有不明身份的人在静思里附近徘徊,似乎在监视观海阁。
“东家,我们可能被盯上了。”赵四语气沉重。
林昭目光一冷。对方动作好快!
“告诉我们在码头和市井的兄弟,最近都谨慎些,非必要不联络。你亲自去查南山别库,重点是去年走水前后的出入库记录,以及当时负责看守、核验的人员名单,想办法弄到。”
当夜,林昭宿在了西城小院。这里比观海阁更简陋,但也更安全。他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细微的风声,毫无睡意。南山别库的线索让他看到了希望,但“暗枭”的威胁和永宁侯府的敌意,如同阴影般笼罩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意识朦胧之际,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瓦片被踩动的“咔嚓”声。
林昭瞬间惊醒,睡意全无!他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握紧了枕下的匕首,屏住呼吸,贴近窗边。
院子里,月光如水,树影婆娑。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正从墙头悄然滑落,落地无声。那黑影身着夜行衣,身形矫健,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的眼睛。
他手中,反握着一柄短刃,刃身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淬了毒!
“暗枭”的杀手,来了!
那杀手显然受过专业训练,落地后并未立即行动,而是如同狩猎的豹子般,伏低身体,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整个院落,最终,定格在林昭所在的主屋窗户上。
林昭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缓缓后退,躲入床榻旁的阴影里,计算着杀手破窗而入的时机和距离。
就在杀手蓄势待发,准备扑向窗口的刹那——
一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院墙另一侧的黑暗角落里射出,精准无比地射向杀手的后心!
那杀手反应极快,闻声猛地向侧前方扑倒,弩箭擦着他的肩胛飞过,带起一溜血花,“夺”的一声钉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有埋伏!”杀手低吼一声,声音沙哑难听。
与此同时,赵四带着两名身手最好的护院从暗处扑出,刀光闪烁,直取杀手!
小院里,瞬间金铁交鸣,杀机四溢!
林昭在屋内,紧握着匕首,听着外面激烈的打斗声,手心沁出冷汗。他没想到赵四安排的护卫反应如此之快,但来的杀手显然也非庸手。
打斗声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随着一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外面骤然安静下来。
“东家!没事了!”赵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喘息。
林昭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月光下,那名杀手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短刀,已然气绝。赵四和一名护院身上也挂了彩,但并无大碍。
“死了?”林昭看着地上的尸体。
“本想留活口,但这厮悍不畏死,只好……”赵四抹了把脸上的汗,“东家,此地不宜久留!‘暗枭’一次失手,必定还会再来!”
林昭看着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又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眼神冰冷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