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衍(64)
辰时三刻,太阳挣扎着从云层后透出些许惨白的光。
白沙渡码头,经过一夜的“忙碌”,“鸬鹚号”巨大的货舱已然盖满,水手们正在做最后的起航准备。工头吆喝着,指挥着最后一批“民夫”将一些看似沉重的木箱搬上跳板。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与往日并无不同。
周汝成派来的心腹师爷,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衫,混在码头边一个小茶摊上,看似悠闲地喝着早茶,眼神却时不时地扫过“鸬 鹚号”和通往码头的各条道路。他需要确认这最后一船“货”安全离港,然后自己才能迅速脱身。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声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码头清晨的喧嚣。
紧接着,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鼓般从四面八方响起!原本在码头扛包的“苦力”、摆摊的“小贩”、甚至一些刚刚卸完货的“船工”,在同一时间暴起发难!他们动作迅捷如豹,配合默契,直扑“鸬鹚号”以及码头上的几个关键位置。
“官兵办案!束手就擒!”一声暴喝如同惊雷,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谢衍一身玄色铁甲,手持长刀,如同战神天降,出现在码头入口处。他目光如电,瞬间就锁定了那名想要趁乱溜走的师爷,以及“鸬鹚号”甲板上几个明显是头目模样、正惊慌失措试图指挥抵抗的人。
“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谢衍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战斗在瞬间爆发,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强行压制。谢衍带来的都是百战精锐,“铁影卫”更是高手中的高手。那些看守货物的护卫虽然凶悍,但在绝对的实力和早有准备的突袭面前,几乎没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刀光剑影,伴随着呵斥声、兵刃碰撞声和零星的惨叫,很快便稀疏下来。
那名师爷被两名“铁影卫”像拎小鸡一样擒住,面如死灰。
谢衍大步踏上“鸬鹚号”的跳板,无视甲板上跪了一地的水手和护卫,径直走向货舱。他挥刀劈开一个木箱的封盖——
里面并非预想中的官盐,而是闪烁着寒光的制式横刀!再劈开另一个,是码放整齐的弓弩!还有一箱箱的箭簇,甚至……在船舱最深处,几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箱子里,赫然是严禁民间私藏、更严禁出海的铠甲部件!
“私运军械……还是如此数量……”随行的军法官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这已不仅仅是贪腐,这是形同谋逆的大罪!
谢衍面沉如水,眼神中的寒意几乎能将人冻结。他早料到所运非寻常之物,却也没想到竟是如此犯忌的军国重器!安郡王和周汝成的胆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清点数量,查封船只!所有涉案人等,全部押回大牢,严加看管!”谢衍厉声下令,“立刻派人,包围转运使司衙门和周汝成府邸!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
命令被迅速执行。码头上,被捕的人犯被串成长串,垂头丧气地被押走。那巨大的“鸬鹚号”如同被拔了牙的猛兽,静静地泊在岸边,桅杆上象征皇权的龙旗被升起,迎风猎猎作响。
几乎在码头行动开始的同时,扬州城内,早已待命的另一队人马如猛虎出闸,直扑周府和转运使司衙门。
周府大门被强行撞开,府内一片鸡飞狗跳。女眷的哭喊声,下人的惊叫声响成一片。周汝成似乎早有准备,当官兵冲入他书房时,他正穿戴整齐地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放着一杯犹自温热的茶。看到冲进来的官兵,他脸上没有太多意外,只有一种穷途末路的灰败。
“你们……终于来了。”他喃喃道,没有反抗,任由官兵给他戴上枷锁。
而在转运使司衙门,搜捕的重点在于账册、文书。官员们被集中看管,书房、档案库被迅速控制。在一片混乱中,几个试图趁乱焚烧文书的小吏被当场拿下。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扬州城。
“听说了吗?周转运使被抓了!”
“鸬鹚号上搜出了铠甲弓弩!”
“我的天爷,这是要造反啊!”
街头巷尾,百姓议论纷纷,震惊、惶恐、还有一丝大快人心的复杂情绪在弥漫。
行辕之内,林昭很快接到了来自各条线的捷报。他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终于放晴的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最关键的一步,成功了。
然而,他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周汝成落网,军械被缴,固然是重大胜利,但这一切,都还指向最终的那个目标——安郡王。
栖霞寺那边的“打草惊蛇”,效果如何?安郡王会作何反应?
图已穷,匕已现。但这场波及朝堂的大案,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真正的较量,从现在才正式开始。林昭知道,他和谢衍,即将面对的是一场更复杂、更凶险的朝堂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