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19)

那一刻,云开雾散,洪煜终于明白,与叶知秋一起,是唯一能让他忘记身份,地位,权势,和斗争,忘记边关的战乱,朝廷上的朋党,后宫里的猜疑……只做一个简单的,叫做洪煜的,男人。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与他在一起时的自己,在那个晚上,洪煜还不知道答案。

吴越满把御书房那晚的事说给主子听的时候,叶逢春也不禁笑出来。袁先生虽然博学多才,教导也格外严谨,生活上却是个有些古怪的人,因此跟他修学的知秋也有些微小的“失常”,只是大哥却一直把他的这些小“失常”当成天真可爱,并不去刻意指正,对家里的那两个儿子却严格得近乎苛刻!

“奴才还听说,万岁爷这几日找了叶相几次,谈的可都是为三公子封官的事呢!”

“哦?”叶逢春有些诧异,这事家里竟没人跟她商量。难不成,还不死心,想把知秋弄出宫?“你去给三公子传个口信,说让他过来用晚膳。”

“奴才这就去!”

“等一下,知道怎么办吧?”

“奴才知道!”吴越满心领神会,“要当着万岁爷的面儿请。”

“去吧!”

今儿个是韩初霁的生日,想必要借此机会拉拢皇上过去吧!那就看看,今夜,谁能留住皇上吧!叶逢春从盘子里将那吃剩一半的石榴拿在手中,笑了。

叶知秋握笔疾书,是给大哥叶文治的书信,因久未联系,心中万语千言,急于道来的太多,动笔竟停不下来。说了与先生的告别,母亲的身体,宫里的生活,更多更多的,是与皇上度过的很多很多日夜,单单没敢提酒醉的事。

逢春与他说大哥已经知道他入宫的时候,他有些惊讶,毕竟远在千里之外,叶家的人又没人跟他说,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逢春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大哥在朝廷上有多少的眼线,恐怕没谁知道。

知秋与大哥的感情最亲近,因为在山上长大,与叶家人接触不多,只除了大哥,不是到山上陪他,就是接他去府里小住。即使近年频频出征在外,也是书信往来不断。叶文治在知秋的心里,既象天神般威风八面,又极其亲切和蔼,待自己,有如春日之雨,夏日之风。

写完信,见外面时间还早,便穿了暖袍出门。一天冷似一天,叶逢春临盆的日子渐渐近了,知秋白天没事,都会过去与她说一会儿话,有时洪煜也会凑热闹,晚膳便在“雍华宫”那头用。

上午下了小雪,地上薄薄一层,知秋进了门,宫女上来接过脱下来的斗篷,屋里坐了几个妃嫔,正说到太子。

知秋站在原地没动,听她们唠叨太子如何顽劣,因靠着叶逢春的避荫,个个嘴上都跟抹了蜜糖一样,“姐姐,姐姐”地叫,还说,“姐姐这胎看起来就是皇子!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姐姐生得母仪天下之相,再凭皇子之贵,后位虚空这么多年,这可不是终等到再合适不过的主人了!”

说着一群女人“嘤嘤”地笑起来,知秋轻轻咳嗽两声,走过屏风,跟逢春和各位妃嫔施了礼。他虽无官衔,却是相府三公子,加上近日与皇上极为亲近,在座的妃嫔谄媚地问了好,纷纷告辞,留下姐弟两人。奴才上来,往火炉里填了柴,又换了热茶。

逢春借着刚才的话茬儿,便说起太子的事情。知秋对宫中人事了解不多,记性却好,与他说的,都记得牢。“心里得有本明白帐,”逢春曾经跟他说,“尤其别人欠你的,要记得清清楚楚。”

太子是先皇后嫡生长子,因过于溺爱,个性骄横,皇后病逝后,后宫之中,更没有能管束他的人,各宫妃嫔各有各的算盘,巴不得太子早日惹出大麻烦,皇上若废了他,其他皇子才有机会争立储君。因此,不仅没人管教,甚至买通了奴才,故意往坏处引导。今年十岁,却是个人见人憎的小霸王,不知挨了洪煜多少骂。

“你见过太子没有?”叶逢春握了热茶杯,暖着手,问道。

“还没有,不过皇上提过几次,还拿了他的功课给我看。”

逢春讥讽地笑着,“他的功课还能看么?你看太子的伴读,哪天出来不是肿着手心?你五岁时识的字,都不知道多过他现在的多少倍!”

“皇上也为这个煞费苦心。”叶知秋说着,似又能想起洪煜皱眉叹息的沮丧,说来讽刺,贵为天子,世间最有权势的男人,却也是他见过的人里面,烦恼最多的一个!

“皇上还年轻,来日方长呢!”逢春说到这里,心情好转,她摸着那鼓得夸张的肚子,只有她最清楚,这胎不论男女,她只接受一个结果,报到皇上那里,都只能是皇子!“天冷了,这几天勤过来,我让御膳房炖了滋补的汤水,你多喝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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