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27)

十多年过去了,两人相见,再没当年感觉,剩下的,只是赤裸而丑陋的利益。少女怀春的情怀逝去得太快,叶逢春一年年走到今天,尽管偶尔怀念,却再不回不去年少的懵懂时光,如果有选择,她并不想回去,那是一条走不到尽头的路,沿途看到得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冬日午后懒洋洋的阳光,透过御书房紧紧关闭的格子窗,照的室内一片光明。洪煜和叶知秋正坐在床榻上,一边下棋,一边聊天,不知怎么就绕到太子身上。

“有段时日没见太子课业,可有什么进步?”洪煜问完,见知秋没吱声,便明白答案如常,不禁阴了脸叹气,“小时候学不好,说是懂事晚,近年倒是一年不如一年,心浮气噪,学问功夫都不成气候!”

知秋本不想说,可他见洪煜愁眉苦脸,又于心不忍,放下手里捏了半天,带着体温的棋子,辗转说:“太子资质不差,短在性情,倒是不妨换个老师看看!”

洪煜听了这话,心里还是挺吃惊。太子太傅龚放是太子娘家舅舅,虽然学问好,对太子确是过于宠溺,旁人不去管,巴不得太子越不成器越有热闹看。他当初派了知秋过去,一是想洪悯能学学知秋身上沉静气质,一是确是想向叶韩两家传达信息,不管洪悯身上有没有王者之风,将来能不能继承大统,他都不想别人有什么非份之想。

“只怕现在,朕也就能从你口里得句真话!” 洪煜端详着知秋近在咫尺的脸,“所以,不管你大哥怎么要求,朕都不会放你出宫。”

叶知秋抬起澄澈眼眸,楞楞看向洪煜,透露些许惊诧。洪煜了然于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叶家向来小心,怎会愿意把你这么纯这么真的人,放在朕的身边?明日你大哥来,怕是跟朕来要人的!”说着,忽然凑近知秋的脸,轻挑浓眉道,“朕这次不会放手!”

空气里悬浮的微茫颗粒,飞舞在知秋面前,他眨了眨眼,却觉得对面的洪煜象是镶嵌在金色帘幕之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看也不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帝王。

第二日,早朝过后,龚放被皇上叫去问话,知秋因免了早朝,本想去太子读书的学堂,却被迎面跑来的小太监截住,说太子还在东宫,要马上见他!知秋心下忽地不安。

太子体型象洪煜,虽然只有十岁,却生得高大,手长脚长。此时脸色阴沉,全不带孩子的天真可爱,目光狠毒,盯着知秋,仿佛要在他胸口盯个洞。知秋跪拜请安,太子却不让他起身,于是只能跪着听太子教训:“你昨天见父皇,说了什么?”

毕竟是孩子,一句话透露了心思,知秋坦言:

“皇上问到太子功课。”

“你怎么说的?”太子火大了,也不等他回答,一口气说到,“你一个五品太子太保,竟敢在父皇面前刁难我!说我性情不驯,该换老师,是你说的吧?”

“臣是说过……”

“你当承认我就饶你?”人小脾气大,说话声音又高又尖,震得人心惊肉跳,“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倒要在我这太子头上作威作福!让你以后乱说话,来人呀,掌嘴!”

太子是初生牛犊,旁边的奴才却不敢。他们自然知道叶知秋的背景,今日若是打了,皇上责怪下来,是不会把太子怎样,还不是当奴才的倒霉?所以个个抖着,跪了一片,却没有敢上来的。

太子本就极端嚣张跋扈,见自己的奴才竟为了这个叶知秋违背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狗奴才,说不听你们了!不打?那我亲自动手!”

说着,扬手一巴掌煽在知秋脸上。

消息传得很快,知秋前脚进了东宫,叶逢春就收到消息。吴越满躬身请示:“太子那脾气,要真是火上来,今天怕是不能轻饶了三公子,娘娘,要不要跟皇上……”

“你哪听来的消息?说什么你信什么!”

“这……”吴越满立刻会意,转得快,“是,奴才道听途说,没跟娘娘提过这些。”

叶逢春心里有她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吧!太子今日每一巴掌,都得付出惨痛代价。你打得越狠,皇上心里给你留的那么丁点儿地方,就越少!哼,你碰谁不好?偏偏碰了皇上最上心的一个!

门外偶然经过的钟卫,却是凑巧将叶逢春和吴越满的话听了去。

钟卫在宫中呆过几年,人情冷暖见的多了,他深知这后宫之中,只有恶人能幸存,心中为叶三公子的处境难过,可微不足道的一个守卫,又如何帮得上忙?若立刻去告诉万岁爷,或许能免了叶三公子皮肉之苦,可之后呢?坏了多少人的好事,以后怎么能有好日子过?虽说天地之间,唯万岁爷最高最尊贵,在这茫茫后宫之中,凭他一介草民,最不能触犯的,真的是那高高在上的万岁爷吗?尽管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惭愧,钟卫还是退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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