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11)

作者:冷笑对刀锋/李忘风 阅读记录

白枣伺候着任风流服下了一颗药丸,在香雪海里,只有她这个受到任风流绝对信任的女人才有资格替他配药送药。

任风流身上的毒是什麽时候中的,他从来不提。

但是从他每日都必须服食解药来看,白枣也知道,这毒必不简单。

任风流服了药,面上的疲惫之色这才淡淡去了些。他长长地歎了口气,嘴角却带着笑意,他不谈自己的身子,却谈起了林飞骋。

「小白,你知道吗,林飞骋的轻功果然名不虚传是天下第一。」「那又如何,动起手来,他难道还能在你手下不败?」白枣笑道,替任风流脱下外套长衫。

忽然任风流不说话了,他躺下去,闭上了本来也不能视物的双目。白枣知道他有心事,也不多问,只是小心地替他掖好被子,然後告退出去。

而瞎子的屋子永远是那麽黒,黒得不见一点光。

任风流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有些东西他并不想看见。

不想看见,不能看见,却不得不见。

昨晚的雾一直没有散去,到清晨整个香雪海也始终笼罩着白雾蒙胧之中。

林飞骋很早就起了床,他想离开这里的念头让他不得安睡。看见依旧笼罩的淡雾,他问白枣,这雾什麽时候会散去,白枣告诉他,或许一天,或许一年。

这就是香雪海,美得如人间仙境,缥缈出尘,别人轻易进不来,而自己也轻易出不去。林飞骋穿着白枣送早饭进来时带来的丝制青衣,寒气凝结成霜,沾衣漉漉。林飞骋一辈子没穿过这麽昂贵的衣服,他摸了又摸那极为细腻光滑的衣服面料,轻挽着袖口,从庭院後门逛了出去。

後门一出去,便是一个不大的花园,园里长的自然是香雪海里四处可见的无名白花,而在白花丛中则伫着一个檐角飞翘的小亭子,亭子里坐着一个人正侧身吹着横笛的人,白衣似雪,青丝如墨。

林飞骋惊觉那人是秦晚枫,立马就想退回去,可对方似乎已经发现了他。

「林兄,没想到这麽早就在这里遇到你。」

秦晚枫放下笛子,隔着雾气,颀长的身形一步步移过来,而林飞骋也渐渐看清了他脸上宁静的笑意。

「原来是秦兄,你也起得早啊。」

秦晚枫慢慢走近林飞骋,乌黒的鬓发上已沾了些寒露,看起来人也柔弱了几分。

秦晚枫仰首望天,忽然笑道:「我在这里已住了三年,每天早晨都会来这亭子里坐一会。」「如此闲情雅致我这样的粗人是不会体会到的了。」林飞骋自嘲道,也随着笑了起来。

两人沈默了一会,山谷里的啁啾虫鸣变得格外清澈悠远。

「只是寂寞罢了。」

秦晚枫歎息的声音很低,但是仍被林飞骋听在耳里。

「二位公子,主人请你们过去。」

林飞骋和秦晚枫闻声一同回了头,看见一身素衣的白枣正站在花园门口。严禁外流两人对视着笑了一声,即刻便跟着白枣往任风流屋中去。

还没进屋,林飞骋就听到一阵琵琶声,他有些惊愕,但是去看秦晚枫,对方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琵琶奏出的音乐带着哀愁,每一根弦每一次拨动每一声清响,都直落人心。

林飞骋听得也也有些伤感了。寂寞的香雪海,缥缈虚无的薄雾,不知身在何处的自己,那一样不与寂寞有关?也难怪,连秦晚枫这样的人也会觉得寂寞了。

林飞骋随着秦晚枫进了门,任风流正坐在椅子上,抱着一把琵琶,专心致志地弹奏着。他微微低垂着头,长发刚好掩住了脸。

「主人……「林飞骋觉得有些异样,他忍不住叫了任风流一声。

然而对方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指上的紧拨慢弹,哀愁的琵琶曲回荡在屋子里,连站在一旁的三刀也显得有些忧郁了。

虽然林飞骋并不精通音律,但是一些简单的乐器他也会,甚至还是长安几家青楼的常客。他听过不少琵琶曲,那时候是由女人们演奏,调子未免显得更为细腻幽怨,而任风流指下所流淌出的音律却带着一种深邃的哀愁,如果你是听众,这样的曲子一定也会把你内心的伤痛牵引出来。

林飞骋自觉地住了嘴,屋里变得又只能听到琵琶的声音。

突然,林飞骋惊呆了。

因为他看到了任风流的手指。

那些正缓缓弹拨着弦的手指,每一根都象自己见过那样,修长而苍白,只是这样的手指并没有接触到琵琶上的钢丝弦,它们离那四根能奏出美妙音律的弦有一指宽的距离,而每当它们轻撩的时候,那些坚硬的钢丝弦竟然也跟着动了起来。

任风流是在用无与伦比的内力在弹奏这样一首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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