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尘渡(23)

那男子看到他沈吟不答,又道:“不知尊上要派些什麽人去攻打天一教?”

何与飞沈默了片刻,淡淡说道:“疾风堂堂主萧如、烈火堂堂主封宜负责此事。务必等待两方损失惨重之时出手。”

“是!”那男子应了一声,退了下去。何与飞随著他走出门外,目送著他双足一点,飞跃过湖水,夜色中仿佛枭隼一般,迅捷之极。

他设计派人去屠杀那个男人的属下亲信,日後要是他清醒过来,想必万分痛苦……何与飞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他痛苦与自己何干?难道自己的复仇,不就是为了看到他痛苦麽?九泉下的父母如果知道自己将仇人折磨到了如此地步,一定会很开心……

可是为什麽自己会觉得难过?

难道报完大仇,不是应该感到快活麽?

有一种可怕的念头在暗暗疯长著,仿佛野草一般……他知道再想下去,会揭露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何与飞望了望天际,已经是深夜了,天空中只有几点星子,却照不彻这黯黯长夜。

虽然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但是却再也没有睡意,翻来覆去,想著白天见到苏睿云痴痴稚气的目光,心里忽然有种酸涩的温暖。

何与飞从床上坐起,穿了衣裳,不知不觉地又往九曲桥的那边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自己并不是一个无法自控的人,但是为了苏睿云,已经破例太多次,就连极为寡淡的情欲在苏睿云面前,也会变成滔天欲火。如果没在回来时又见到玉凤,自己还可推脱到玉凤身上,认为是玉凤挑起了情欲,但是面对玉凤时,自己却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反倒是见到苏睿云时,便忍不住的情欲涌动。

难道竟是爱上了苏睿云不成?

不可能的!不可能!他怎麽可能会爱上仇人之子?

何与飞只觉得惧意渐渐渗入内心,强迫自己不去想,却又不得不去想,想著他痴痴的目光,极力压低的呻吟,羞涩的轻轻一吻……

冷汗从何与飞的背上涔涔而下……

怪不得无法下手杀他,即使他疯了之後,自己宁可让他继续痴痴呆呆地货下去,也不愿意下手将他杀死,即使他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还留在自己身边……怪不得面对他时,无法克制情欲……

原来……他竟然爱上了苏睿云……

何与飞不由得有种大笑地冲动,眼睛里却有眼泪流出。他对不起九泉下的父母,明明知道万分不该之事,却偏偏动了心。

何与飞心中痛苦之极,不由得发足狂奔,他轻功本来便不弱,转瞬便已飞跃出了处处富丽堂皇却毫无人迹的何府,又飞奔了几十里才停了下来,在一棵大树下伫立良久,直到天际稍稍露出白色,才转身回去。

他生性坚忍,何况现在时间还不长,就是爱上了,但也不会是深爱。只要克制自己,就不会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他为了避免自己再去想那个男人,第二天晚上就把寝居搬到了何府的另一个角落,将所有心血和精力投入到繁杂的工作中,让自己再也没有半分时间想起不该想的人,不该想的事。

苏州的事情很快处理完,何与飞便离开苏州,去往何家各地的商埠。何家在苏州虽然家业极大,但世交和叔伯兄弟都还住在南京。

他故意要忽略苏州发生的事,便再也想不起来,直到过去了三个月,何与飞为了生意上的事再次回到苏州。

这时天一教已经覆没,天羽门正逐渐崛起,而苏睿云的存在已经完全没有作用。何与飞自然知道不该再留著苏睿云一命,他做事向来果断,但在这一件事上却一直犹豫不决,内心也十分痛恨自己。

盛夏的炎热弥散到空气里,蝉鸣阵阵,荷花盛开,在习习的凉风中摇曳。

何与飞白天办完了正事,晚上在假山旁的亭子间乘凉,玉凤适时地为他斟了一杯冰镇清酒,唇角间盈盈地泛起笑意:“少爷,请用酒。”

酒能乱性,玉凤此时又穿得甚是清凉,令人心神动摇。她已经是何与飞名分上的贴身侍女,连住处也搬到了何与飞的外间。如此示意,也不算明目张胆。何府上下虽然没有什麽人,但毕竟也是大户,如果何与飞在这一件事上还屡次推脱,谣言很快便会让他措手不及。

何与飞接过了酒杯,微酌了一口,却是有些漫不经心,道:“玉凤,我离开的这几个月,府里没出什麽事吧?”

玉凤微笑道:“怎会出事?一切都由宗叔打理,少爷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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