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105)

聂蕤面色微变,眼神在慕世琮与蓝徽容尴尬面容上凝望良久,悄悄退了出去。

蓝徽容伤感中又带着烦忧,握住慕王妃的双手,低头沉默。室内寂静,只闻窗外偶尔传来的婆子低咳声和慕世琮略带沉重的呼吸声。

听得慕王妃呼吸渐转平静,蓝徽容轻抽出手,将她的手塞回被内,转身正望上慕世琮期待而又温柔的目光,她又转头看看慕王妃略带憔悴的睡容,辞府而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默默回了东偏院。

秋天的夜空纯净而高远,蓝徽容依于窗前,痴望着窗外的夜色,下意识地梳理着长长的秀发,杨木梳滑过黑墨般的长发,在发梢顿住,她用手轻摸先前被匕首割断的那处,感觉自己的心也似这芊芊发丝般紊乱。

她没有想到,自己刚从母亲的恩怨往事中跳了出来,却又跳入了情感的漩涡之中,这恩怨情仇,真的是必然要经历的吗?真的不能潇洒转身离去吗?

房顶传来轻微的‘咔嚓’声,蓝徽容心一惊,悄悄握住案旁的长剑,听得房顶青瓦被轻轻揭起,夜光透下,她眯眼望去,一只修长的手握着个酒葫芦在屋顶悠悠摇晃。

她忍不住‘卟哧’一声笑了出来,松开长剑,纵身跃出窗外,勾住屋檐,翻身上到屋顶,只见孔瑄坐于屋脊上,目光中深情无限,望着她从容而笑。

蓝徽容忽觉自己的心‘呯呯’跳得极快,竟不敢望向他的笑容,夺过他手中酒壶,在他身边坐下,嗔道:“你伤未痊愈,这酒,我收了。”

孔瑄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打开纸包,竟是一只烤鸡,他望着蓝徽容央求道:“看在我初次学你烤鸡的份上,你喝三口,我只喝一口,可好?”

蓝徽容听他此刻语气如同一个幼儿撒娇一般,心一软,却板起脸道:“不行,我五口,你一口。”

孔瑄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那等会如果你喝醉了,我可不负责将你抱下去。”

“那你好好的大门不走,跑这屋顶来做什么?”蓝徽容撕下一块鸡肉,递至孔瑄手中。

孔瑄伸了个懒腰,仰躺于屋脊之上,双目微眯,望向无垠的夜空,繁星点点,月色流水,他轻声道:“容儿,你说,人是不是有宿命,就如天上的星星,总有自己的位置,千古都不能转移。”

蓝徽容听他这话说得有些伤感,触动自己心事,抬头望向星空,良久方道:“我不相信宿命,所谓宿命,就是要用来打破的,正如这酒,是用来喝的一样。”说完,轻饮了一口酒。

孔瑄闻得酒香,‘啊’地一声张开嘴,蓝徽容哭笑不得,只得将酒葫芦凑到他唇边,轻轻滴下数滴酒入他口中。

孔瑄轻啜了几下,面上神情极为懊悔,摇头道:“早知道这样,我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喝就好了,还非得飞檐走壁寻一个约束之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

蓝徽容将手中鸡腿猛地塞入他的口中,笑道:“侍卫们没把你当飞贼抓起来,你就要谢天谢地了,还在这胡说八道。”

此时,她低头俯视着孔瑄,孔瑄正好对上她无尽柔和的眼波,温煦而略带俏皮的笑容,在这笑容的注视下,他心中的伤痛与迷茫瞬间消失,缓缓伸出手来,取下口中鸡腿,翻身坐起,长久地凝望着蓝徽容。

蓝徽容渐觉唇干舌燥,面泛红晕,心仿似就要跳出胸腔,娇羞地低下头去,眼光瞥见孔瑄的双手在空中顿了几下,心猛跳间,已被他轻轻拥入胸前。

他的胸膛如此厚实,如此炽热,他的心也跳得如自己一般激烈,但他的手却似抱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生怕稍一用力,便会毁掉了这珍宝。

他温热的气息扑入自己的耳中,清和的声音喃喃道:“容儿,你等我十天,十天后,我们一起离开。”

蓝徽容被他拥在胸前,全身无力,听他这话,想挣扎着撑起身,稍稍一动,感觉他滚烫的双唇扫过自己的面颊,‘啊’地一声,再度倒回他胸前,双手发软,颤栗着道:“你昨夜不是说不能吗?为什么又可以?”

孔瑄长久地沉默,只是轻柔地拥着她,良久方低声道:“你说的,宿命是用来打破的,现在,我找到了改变我命运的人。”说完,他双手渐渐用力,将蓝徽容拥紧,嗅着她秀发上传来的阵阵清香,直浸入自己的骨子里。

蓝徽容的身子缩了缩,仿佛要在孔瑄怀中找到最舒适的一个位置,在他心中找一个最柔软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要忘掉这几个月来的艰辛困苦,彷徨迷惑,要避开命运给自己带来的伤痛与折磨,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淡定坚强、呼啸沙场的蓝徽容,她只愿做一个柔弱无依的容儿,躲于他的怀中,任他替自己挡住一切风风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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