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143)

慕世琮眉头微蹙,陷入沉思之中,院外传来梆鼓更声,雨渐渐的止了,他站起身来,关上窗户,又将屋内打斗过后横七竖八的桌椅扶正,眼见孔瑄带来的那壶酒滚落于地,俯身捡了起来。他坐回床前,将手中酒壶抛上半空,又轻轻接住,孔瑄知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也不说话,平静地看着他。

良久,慕世琮接住酒壶,转过头来,沉声道:“你和容儿所想的,应该八九不离十,法子虽然险了些,也无十分把握,但现在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他渐渐有些兴奋:“不管怎样,先给宁王下几剂猛药再说,这小子,阴险得很,要是真当了皇帝,只怕父王的日子更不好过。”孔瑄微笑道:“飞鸽组以前搜集到的那些密报现在都可以派上用场了。不过再下一步的行动,如何令皇上消除对侯爷的戒心,放您回去,得等容儿探过皇上的真实心意之后再行开展。”“嗯,我觉得你们猜的应该不差,临来京城时,父王也同我说过了,皇上对容儿,应该不会下狠手。”

“是,容儿会尽力试探皇上的真实想法,所以过几天,她一定会想法子和侯爷您见上一面,告知结果。”

慕世琮仿佛回到了在军营中与孔瑄形影不离、万事有商有量的日子,满心舒畅,笑道:“倒也不用过几天,明日皇上会去春猎,定会让容儿相随,我可递折子请求参加春猎,想法子与她见上一面。若是------”

他忽然停住话语,眼睛盯着地面,似是愣愣出神,孔瑄等了很久,忍不住唤道:“侯爷!”慕世琮‘啊’的一声回过神来,脑内忽然灵光一闪,拍了一下大腿,手中酒壶眼见就要滚落于地,他弯腰一抄,将酒壶抄在手中,拔开壶塞,仰头饮了一口,笑着看向孔瑄:“孔瑄,反正是要大干一场,不如我们同时把你的问题给解决了吧!”

四七、暗流

每年的三月底至四月初,是皇族春猎的日子,简氏以武立国,极重骑射,春猎是一年一度仅次于春节祭祀的隆重节日,皇帝、众皇子、再加上宗室、重臣侍从及随行者数千人,浩浩荡荡开往京城以北四百余里地的宝鼎山围场。

这一日,皇帝命身有残疾的成王留守京城,旌旗招展,车扈接天,往宝鼎山而去。蓝徽容奉旨伴于皇帝身侧,自是坐在了龙辇之中。

皇帝是辇驾离开城门后才宣蓝徽容过来的,侍卫禀奏后掀开车帘,蓝徽容躬腰入龙辇时,他正接过跪于地毡之上的宫女手中的茶盅。车帘一掀一放,一道青影令他猛然抬头,瞳孔瞬间收缩,手中茶盅竟未端稳,滚落于地毡上,吓得宫女全身颤栗,跪伏于地。

蓝徽容今日刻意挑了一件青色劲装,窄袖长靴,显得英气勃勃,神采精华,腰间流苏和鬓边一支小小玉钗又为她添了几分妩媚,妆容上她也花了一番心思,虽看上去极为素淡,却将原本稍弯的秀眉微微上挑,腮边淡匀地抹上一些胭脂,显得清秀的面庞丰润了不少。

她这般打扮自是有一番想法,看在皇帝眼中却是如同利锥钻心,眼前的这个孩子,容貌本不似其母亲,可这袭青色劲装,这逼人的英气,又是一个活生生的清娘立于面前。

蓝徽容盈盈跪于地毡之上:“容儿叩见皇上!”

皇帝半晌方回过神来,挥手令宫女下辇,低声道:“容儿起来吧。”

蓝徽容微微一笑,起身坐于皇帝侧面,见辇内物事一应俱全,站起身来,重新将小铜壶架在茶炉上,待壶中清水沸腾,温了紫砂茶具,舀出适量茶叶置于茶盅中,缓缓注入沸水,过了初道,手姿轻柔持重,铜壶以凤凰三点头之势注水入茶盅之中,少停片刻,方双手奉于皇帝面前。皇帝目光复杂地接过茶盅,她又转过身去,取过一个织锦靠枕,微笑着垫于皇帝身后,轻声道:“路途烦闷,容儿斗胆,想与皇上下几局棋。”

皇帝昨日初见蓝徽容,觉她从容镇定,隐有傲骨,不由起了要将她收服之心,今日再见,先是觉她英姿飒爽,恍若故人,此刻又温婉如水,似比亲生女儿还要贴心百倍。

他自失去与清娘的孩子之后,于子息之事极为淡漠,四子七女,都未享受过他的父爱,他还隐有一种恐惧,每次见到襁褓之中的子女,清娘送来的那个‘死胎’便浮现眼前,令他多年来始终不曾亲手抱过自己的孩子。

那些皇子公主们,慑于他的威严,在他面前不是卑躬强颜,便是战战兢兢,何曾象蓝徽容这般平静中带着体贴,温柔中又不失风骨,他本是寂廖之人,忽得蓝徽容伴于身侧,竟是莫名的愉悦,欣然与她对弈,十局中倒也还能输上那么三四局,更是十分开心,不知不觉中,便是黄昏时分,到达了预定扎营的三和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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