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182)

不甘的冷笑二十多年后居然再度涌上他僵硬的面容,为什么,自己永远只是叶天羽的弟弟呢?脚步声响起,宛如多年前她甩手而去的声音,他愤然一啸,身形如飓风般卷起漫天草屑,手中柳条如利剑般脱手而出,向林边飞去。

宋六张大嘴,双脚颤栗,却不敢挪动半分,柳条自他耳边呼啸而过,震得他耳膜隐隐生痛。仇天行拍了拍衣上草屑,冷冷道:“什么事?”

“主子,孔瑄带着蓝小姐过来了。”

仇天行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边笑边走向林边,顺手拍上宋六的肩膀:“去,按原定计划,放信出去。”

仇天行笑着迈进房,走到桌前坐定,握起茶杯饮了口茶,正待开口,视线却凝在了孔瑄与蓝徽容紧紧相握的手上。

他的眼皮一跳,眼中神光复杂莫名,长久地看着眼前这一对执手而立的后辈。少年时的梦冲破遥远的岁月呼啸而来,自己精心培养的徒儿,能握住她的女儿的手,这是不是上天对自己一种别样的补偿呢?

蓝徽容上前裣衿行了一礼:“叶叔叔,我们来,是想请你两个月后到容州城的乘风阁与我们会面,我自会将宝藏所在地告知于你。至于铁符,早已被毁掉,能否破解机关,开启宝藏,得靠叶叔叔自己了。”

“铁符早已被毁掉了?!”仇天行一愣。

“是,叶叔叔,你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我们到了现在,没有必要再骗你,要是真有铁符,早就拿出来交换解药了。孔瑄体内的毒发得越来越快,不知能否拖过这两个月。还请叶叔叔先替他解一部分毒,缓一缓,待寻到宝藏,您再替他解余下的毒好了。他若是在寻得宝藏前毒发身亡了,叶叔叔会什么都得不到的,还请叶叔叔三思。”

仇天行默然良久,眼光掠过孔瑄平静的面容,蓝徽容清澈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个瓷瓶:“这里面的药,能将他的毒暂时压住,但要彻底解他的毒,还是得用七花丹,希望两个月后,你们能让我感到满意。”

“春日陇上梅,少年踏歌行。流光随日度,梨花卷东风。

历历青山外,无雨亦无晴。巧笑在溪边,桃李几度春。”

皇帝神情惆怅,执笔在清娘画像上书下这首诗。画中的红衣少女,巧笑倩兮,让他长夜难以入眠的心在这些日子稍稍得到些慰藉。

他放下笔,良久地注视着画中之人,转过头来:“容儿,你昨日一夜未归,去哪里了?”蓝徽容神情肃然,一拜而倒:“皇上,容儿想求您一事。”

皇帝看着拜伏于地的蓝徽容,轻轻摆手,殿中执事人等皆悄悄退了出去,殿门‘伊呀’关上。皇帝步至椅中坐下,饮了口茶,轻声道:“你这般郑重,定是要事,起来说吧。”蓝徽容站起身,又行到皇帝身前盈盈跪落:“容儿想求皇上,放了侯爷和蓝氏族人。”“我?!”皇帝呵呵一笑:“等到现在,容儿总算开口了。朕倒想听听,你用什么来求朕?”“容儿愿意找出前赵国宝藏所在地,并告诉皇上母亲葬在何处。求皇上看在母亲份上,能够答应容儿的请求。”蓝徽容垂头道。

皇帝原本严肃的面容涌起一股淡淡的笑意,使他那平日看上去总是有些吓人的双眉也有了些许柔和。他再饮口茶,悠悠道:“东南三州水患正深,这宝藏嘛,倒可以解朕的燃眉之急;若是能将你母亲迁至皇陵,也可以了朕一大夙愿,容儿提出来的条件倒是挺诱人的。蓝家人放与不放没什么关系,只是放不放世琮,朕得再想想。”

蓝徽容知藩镇历来为皇家心腹大忌,皇帝虽初步消除了对慕世琮与宁王联手的顾忌,但毕竟侯爷是王爷的独生子,只怕皇帝再没有了顾忌,还是不会轻易答应放侯爷回去。来正泰殿之前,她便将此事想了又想,此刻听皇帝果真如此说,遂咬了咬牙,磕下头去:“皇上,容儿愿意以人换人。”皇帝笑得更是畅快:“说来听听。”

“容儿斗胆,想求皇上收容儿为义女。”

“你要做朕的女儿?”

“是,容儿愿意终身不嫁,在宫中陪着皇上。皇上若是寂寞,容儿就陪皇上说话解闷。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若是龙体染恙,容儿愿意衣不解带,侍奉汤药。容儿愿意象亲生女儿一样侍奉皇上,求皇上成全。”蓝徽容深深的磕下头去。

皇帝握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面上神色渐渐有些复杂。宝藏固是他急需用来救灾的,要与清娘合葬也是他多日来想着念着的,但蓝徽容最后这段话更击中了他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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