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原江天漠漠(145)

她这番话说得气势十足,有如波涛汹涌,令众人都仿若看到当年元宗入京时,谢氏满门舍命护驾、搏杀奸逆、浴血长街的情形。

弘王吞了口唾沫,无言以答。

太奶奶看了薛蘅一眼,又转向景安帝,躬身道:“陛下,谢朗一案疑点甚多,后面必有隐情,三司显然受人影响,匆匆结案、仓促定罪。老身恳请陛下,另行委派不牵涉朝廷政局的中立之人来查案,以免忠良蒙冤、小人得道!”

景安帝正要说话,殿外忽然一阵骚乱。柔嘉公主挣脱内侍的阻拦,冲进殿来。她扑到景安帝身前,跪在地上,紧紧揪住他的龙袍,哭泣道:“父皇!明远哥哥是被人冤枉的!求父皇明察!”

薛蘅一怔,只见柔嘉比上次见面时消瘦了许多,瓜子般的脸庞上,泪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

她心中一酸,低下头,不敢再看柔嘉的伤心模样。

景安帝被柔嘉一番摇晃,话都说不出来,连咳数声。弘王走过去扳开柔嘉的手,轻拍着景安帝的背,又看向柔嘉,责备道:“父皇接见臣子,你来凑什么热闹?谢朗犯下滔天罪行,父皇已褫夺了他的驸马身份,自会给你另寻一位如意郎君,你怎么这么不知自重?!”

柔嘉跪坐在地上,仰望着弘王,满面泪痕,泣道:“父皇既已将我许配给了明远哥哥,那我就生是他谢家之人,死是他谢家之鬼!我的驸马遭人陷害,我岂能袖手旁观?!我又哪里不自重了?他、他若死了,我便也随他而去……”

“不知羞耻!”弘王眉头一皱。他还待再说,景安帝举起了右手,他便只得收住话语,退开几步。

景安帝看着嘤嘤哭泣的柔嘉,沉吟片刻,再望向一直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德郡王,和声道:“四叔,您有什么看法?”

德郡王慢悠悠地饮了口茶,方才开口道:“谢朗是不是清白的,臣不便断言。但他是曾经立过战功的大将军,若要明正典刑,总得卷宗不留任何疑点才是。”

“嗯,四叔言之有理。”景安帝微微点头,道:“只是三司会审,谢朗也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他的清白啊。”

德郡王瞥了薛蘅一眼,道:“老太君的建议也有道理。既然三司会审已审不出什么来,不如另行委派不牵涉朝廷政局的中立之人来查案,比如——薛阁主。”

薛蘅忙踏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微臣愿意彻查神锐军哗变、铁御史被害一案,绝不让真凶逍遥法外!”

弘王连忙道:“不可!谢峻乃天清阁弟子,薛阁主也未必不偏私……”

德郡王忽然清了清嗓子。景安帝犹豫片刻,缓缓道:“将老太君送回谢府,薛先生留下。其余人等,统统退下。”

德郡王亲自上前扶起太奶奶,和颜悦色道:“老太君,先回吧,陛下自有圣断。”

太奶奶还欲开口,薛蘅上前扶住她,在她手臂上重重地按了一下。太奶奶看着她沉静的面容,张了张嘴,终什么也没有说,在德郡王的搀扶下,出了殿门。

弘王盯了薛蘅一眼,万分不甘地退出大殿。柔嘉则满面央求之色,薛蘅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她这才低声抽泣着离去。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薛蘅忙低下头,退后几步。屏风后走出来的妃子在她身前顿了一下脚步,冷哼一声,领着内侍和宫女们出了殿门。

那宫裙如流云般拂动,裙边上绣着三只朱红色的凤凰。

朱红色、三只凤凰。一切都昭示着,她就是弘王的生母——俞贵妃。

六一、相逢犹恐在梦中

看着太奶奶在单风和禁军的簇拥下离去,德郡王转身望向薛忱,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闲闲道:“薛二公子,薛神医?”

薛忱在哑叔背上微微点头,“不敢,郡王过奖。”

德郡王却不再说,站在玄贞门前,负起双手,望向因为浓云密布而逐渐晦暗的天空。薛忱也没有开口,只在一边静静地坐着。玄贞门前的围观百姓见已经没有什么热闹可看,逐渐散去。

空中飘下瑟瑟寒雨之时,薛蘅才匆匆出了玄贞门。她看了薛忱一眼,走到德郡王面前,低声道:“陛下有旨,命薛蘅和二哥薛忱往枫泉谷一行,请郡王带路。”

德郡王看了哑叔和小坎小离一眼,薛蘅忙压低声音道:“施针用药,需他们相助。”

德郡王缓缓地点了点头,便有内侍拉过几匹御马,几人上马,疾驰而去。

待几骑都去远了,弘王缓缓从宫门后踱出来。玄贞门石柱的阴影投在他脸上,让他紧抿着的嘴角显得十分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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