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原江天漠漠(170)

他越说越气愤,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道:“大人每办一案,事后都会详细回忆,写下感言,或吟诗以作纪念。他一生正直,但求无愧于心,却不幸遭奸人所害。我每看到大人遗物,都夜不能眠。今日且让你这无知鲁汉,知道这世上何为风骨!”

他话音刚落,眼前微花,手中一空,定睛细看,诗册已到了那虬髯大汉手中。铁思大惊,见这大汉的身手如妖魅一般,一时竟不敢上前夺回来。

张若谷翻看数页,脸色慢慢地变了。

“错了……错了……真的杀错了……”他喃喃重复,缓慢地后退几步,手指一松,诗册啪然掉落。

他缓缓地转头看向薛蘅,她也正静静地看着他,眸子里充满悲悯、苍凉。

他浑身一震,嘴唇翕动了几下,猛然转身,右掌击上云杉树。他宽厚的手掌带着声闷响击在树干上,云杉树却未见丝毫动弹,仿佛不过是张薄薄的白纸粘在了树干上而已。

片刻后,他脸上露出无比沉痛的神色,左掌也缓缓地击上了树干。

仍是一声闷响,仍是树干树叶未见丝毫颤动。

“错了……大错特错……”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原来他不是贪官,我、我杀了他,还让谢朗为我抵罪,大错特错啊……”

此言一出,照壁内外数声惊呼。铁思惊骇过后,指着张若谷大声道:“是你杀了大人?!”

柔嘉等人也从照壁后跑了出来,奔到薛蘅面前,连声问,“御史是他杀的?”

张若谷却似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一掌接一掌地击打着云杉树。他击打的速度越来越快,但奇怪的是,树叶始终不见一丁点的颤动。每击一掌,他就会喃喃地念一声,“错了……”

薛蘅看着他,面上露出叹服、感慨、惋惜、沉痛之色。柔嘉揪着她的衣袖拼命晃动,满面渴切之色地问道:“真是他杀的吗?”

薛蘅被她晃得有点头晕,只得轻轻地点了点头。

铁思目眦欲裂,怒喝道:“我要为大人报仇!”腾身而起,一掌击向张若谷的后背。

薛蘅大惊,失声道:“铁兄不可!”她一把将柔嘉推开,扑向张若谷和铁思。

铁思心里清楚自己武功不及这虬髯大汉,本想着拼个重伤也要击他一掌,以泄心头之愤,这一掌便使上了十成内力。眼见就要击上那虬髯大汉的后背,而他似乎丝毫不知躲闪,再听到薛蘅的惊呼声,铁思心念电转:此刻若杀了他,如何为谢将军洗冤?这个念头一闪,他便收了几分内力,但这一掌还是结结实实地击在了张若谷的背脊之上。

七二、抽丝剥茧

“嘭!”“嘭!”连着两声巨响。

众人被刹那间激涌而起的雪雾迷了眼睛,同时呼吸停窒,似有惊涛骇浪迎面扑过来一般,本能下纷纷躲闪,柔嘉还险些崴了脚踝。

待雪雾慢慢散去,众人重新回到游廊下,只见铁思和薛蘅一东一西,皆倒在了雪地之中。

云杉下,张若谷转过身来,面色大变,急走两步,抱起薛蘅。

薛忱急唤,“三妹!”

裴红菱等人拥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查看薛蘅,却再听一阵喀喇喇的巨响。众人转头,只见院中那棵足有丈半高、一人臂围粗的云杉树慢慢地断裂,向照壁上倾倒过去。

又是一阵冲天的雪雾,和着漫天树叶与尘屑。

雪雾过后,铁思从雪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与吕青相顾失色。这才知这虬髯大汉击打云杉时用上了绝顶内功,外表看着树叶没有动弹分毫,树干却已被击碎。这雷霆般的内力运起来时,铁思撞上去,只怕是死路一条。薛蘅正是看出异样,及时扑过去,分散了大部分冲击之力,才救了铁思一命,但她……

众人急忙围到张若谷身边,只见薛蘅已面色发青,双目紧闭,竟象是断了气息的样子。

众人吓得腿都软了。张若谷单臂抱着薛蘅,右手三指骈起,连点她心口附近数处穴道。

他大步向西厢房走去,薛忱这时才能颤抖着喝出声,“你要做什么?!”

张若谷头也不回,硬梆梆道:“给她疗伤!”

“不用!”薛忱急喝过后,也知这里没人能敌得过他,只得放软了语气颤声道:“我是她二哥,也是大夫,让我来。”

张若谷回过头,眉梢一抬,冷声道:“她这是旧伤!这半年你用药物和针灸为她疗伤,可曾疗好了她的心脉?”

薛忱顿时作声不得。

“她受的是内伤,非药力所能为,只有我用真气才能为她冲开瘀堵的经络,重新将她的心脉续上,是也不是?!”

上一篇:青山接流水 下一篇:宅斗在异世

箫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