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原江天漠漠(204)

他如磐石般护在薛蘅身前,脸上写满坦然与无惧,望着众人一一道来,仿佛在战场上跃马横枪,将对手一个个挑落枪下。

清思堂中被他这么一搅,一时间人仰马翻,被谢朗点中的人均狼狈无比。

由于太祖皇帝将青云先生封为国师,青云先生又是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所以涑阳的王公贵族子弟多有慕名而来、投入天清阁读书学艺之人。他们指望有了天清阁弟子的光环,归来后能得帝君看重,好在仕途上平步青云。因此,在最初的几代,天清阁内的辈份尊卑,还十分讲究。

但到了世宗时,注重由科举提拔人才,刻意淡化天清阁的背景,于是这辈份之论便不再那么严格。加上两百多年下来,天清阁各系长老择徒分化严重,震字系尚是第十二代,坎字系却已收到了第十五代。

涑阳世家贵族联姻之风盛行,这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甚至令帝君都感到头疼,正是这种庞大的关系网,他们才能在有事时互相施以援手。但他们在联姻之时,考虑的只是血姻族亲之间的辈份,甚少有人去讲究天清阁的辈份。

这刻被谢朗这般挑了出来,众人这才发现,若真在所有的亲戚之间论上天清阁的辈份,只怕在场的多数人,都要被冠上一个“有悖伦常”的罪名。

谢朗得意地看着众人慌乱的神色,朗声道:“不许我爱慕蘅姐也行,你们先回家让各自的亲戚休妻的休妻、和离的和离。大家都谨守天清阁的辈份,我这个做晚辈的,自然会有样学样!”他环顾四周,冷冷一笑:“难不成辈份、礼教这种东西,只是拿来约束我们这些小辈的不成?还是只要熬成了一把年纪,便可以阳奉阴违了?”

堂内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坐在角落的方道之不由嘴角含笑,摇了摇头,“难为这孩子,算得这么清楚!”

薛忱默默地看着谢朗,那俊朗面容上的勇气,似一把宝剑铮铮出鞘,绽放出耀眼的锋芒,守护着他身后的那个人,让她不再在黑暗中隅隅独行。

他不自禁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羸弱的双腿,黯然地叹了口气。

八六、孤勇

姑表妹嫁给弘王妃兄长伍敬道的那人名叫黄复,素来性情暴烈、受不得激,被谢朗这番逼问激得失了镇静,怒道:“辈份不辈份的先且放下,薛阁主大你这么多岁,你也好意思说上一声‘爱慕’?!自古以来,男为天女为地,女大男小相差这么多,成何体统?!”

谢朗斜睨着他,冷冷道:“别人还可以问一问这种话,独独你问不得。”

黄复一愣,忽想起弘王的生母俞贵妃本为景安帝少年时身边的大宫女,恰恰大景安帝几岁。他苦心积虑说服姑父将女儿嫁给伍敬道,就是将一族的前途都押在了弘王身上,这刻顿时大汗淋漓,自然不敢再说,缩回原位坐下。

见他吃了瘪,又有人咄咄逼人地问道:“你早与公主订了亲,岂能做下毁婚这种背信弃义之事?!”

谢朗毫不退让,向着皇宫方向一拱手,道:“去年十月,我下天牢之时,陛下便有明诏,褫夺了我的驸马身份。我早就不是什么驸马爷,为何不能另觅心上人?!”

“你洗清冤屈后,陛下不是又重新招你为驸马了吗?”

谢朗望向平王,“王爷,陛下下过这样的旨吗?我为何没有接过旨?”

平王张了张嘴,作声不得。谢朗出狱后,景安帝是说了要让他和柔嘉成亲的话,可没有下明诏。后来平王向谢峻传了话,谢峻再上折子奏请二月迎娶公主,景安帝只在谢峻的折子上批复了一个字:准。

其后景安帝封谢朗为尚尉驸马、赐食邑,圣旨却都是直接送到谢府,当时谢朗正在云台守着尚未苏醒的薛蘅,谢府欢天喜地接了旨,谢恩之人,独独缺了他这个准驸马。

见平王沉吟不语,众人的喧哗声也逐渐平静下来。

薛勇起初也被谢朗绕得有些晕头转向,正极力想着辩驳的话,忽然心中一凛,清醒过来,急道:“今日之事,根本就不是和你争辩你与薛蘅能不能相恋,而是你们不守礼节,做下了苟且之事,薛蘅早已失贞!”

众人齐齐点头,“是是是,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谢朗大怒,手指几乎指到了薛勇的鼻尖,“你血口喷人!我与蘅姐清清白白,发乎情止乎礼,何谈失贞?!”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叫你的蘅姐试点一下守宫砂,不就真相大白了?”

谢朗看向薛蘅,轻声道:“蘅姐,就让他们点一下,验个明白,好让他们知道,我们是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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