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原江天漠漠(214)

谢朗忙拖了椅子坐在床边,用心地替他捶腿。

“舒服……”单风眯起眼睛,极为享受的样子,过得一会,又叹了口气,“有个人给自己捶腿就是好啊!唉,只怪我没福分,无儿无女,孤老头子一个。”

谢朗忙道:“单爷爷,您还是听我的吧,搬到我家来。您一个人住,我放心不下。您在这里住着,也好让我尽一尽孝心。”

“算了,我一个人住惯了,天天看见年轻人在眼前晃荡就心烦。”

过得一阵,单风无比惆怅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唉,要是当年我没有和我那小媳妇吵架,重孙子肯定也有你这么大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连一个捶腿的人都没有。”

谢朗听他言中无尽伤楚之意,这又是他首次在自己面前提起旧事,忙问道:“为什么会和她吵架?”

单风叹道:“现在想来都是不足一提的小事。只怪我当时年轻气盛,她是世家小姐,自有她的难处,可我不知道体谅她,把她气跑了。唉……”

“那后来呢?您没去找过她?”

“找了。可过了半年才去找的她,她已经被她爹娘逼着嫁给了别人。”单风慢慢地闭上了双眼,苍老的声音饱含痛悔,“只能怪我自己,年轻时太任性,不知道珍惜。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谢朗捶腿的动作慢了下来,单风张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又赶紧闭上。

“少爷,方先生派人送来的帖子。”小柱子将帖子奉给谢朗,便赶紧溜出屋子。小武子凑过来,低声问道:“还是老样子?”

“比前几天倒是好些了,不过还是喜欢发呆。总而言之,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二人正说话,忽听屋内谢朗唤道:“打水!”

谢朗沐浴更衣,穿戴齐整,到马厩牵了马,正要出大门,便听到谢峻严厉的声音,“站住!你去哪里?!”

谢朗忙回过身,从袖中取出方道之的帖子,毕恭毕敬奉至谢峻面前,不敢抬头看他的面色,“方先生请孩儿去他家一趟。”

谢峻看了帖子,面色稍霁,道:“你早就应该去拜谢方先生,闯了那么大的祸,若不是方先生,你还能站在这里吗?!不争气的东西!”

谢朗神色黯然,垂手道:“是。那孩儿就去了。”

“记住,你现在是卧病在床!”

“是,孩儿知道。”谢朗退后几步,戴上风帽,才转身离去。

“不争气的东西!”谢峻望着他的背影,恨声骂了一句。

二姨娘走过来,柔声劝道:“老爷,明远既然肯回家,那就证明他知道自己错了,是一时糊涂。他性子向来倔强,越逼他他越要拧着来,所以才闯下那么大的祸。不逼他了,他反倒会自个儿想通。您看,他现在不是也没有和那薛阁主在一起,也肯回家了吗?只要他们没在一起,外面的流言蜚语过段时间自然就会平息下去的。前几天老祖宗入宫给皇后祝寿,听皇后的口风,似乎公主一直没有改变过心意,还是想嫁给我们明远。只等这事渐渐淡了,还是有希望的。”

谢峻知道她说得有理,但面子上仍拉不下来,便瞪了她一眼,“他这又臭又硬的性子,还不都是你们惯出来的?!”说完一拂袖,转身往里走。

二姨娘哭笑不得,低声嘀咕,“这又臭又硬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谢朗由青云寺红墙西面的山路往上走,刚走到那片茂密竹林的中间,便听到一缕琴声。

琴声起始柔和清幽,让人宛如置身青天碧水之间,又似有无限婉转之意。谢朗听着,忽然想起那日清晨看着她在自己肩头醒来的情形,不禁心中一酸。

一段过后,琴音渐转,节奏凝滞、弦音呜咽。谢朗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定定地听着,双拳慢慢捏紧,生怕那根琴弦就要不堪重负而绷断。

琴声至末段,琴音飘而细碎,如同夜风寂寞地拂过孤崖,怅然呜咽,无限唏嘘。谢朗怔怔站在原地,直到琴音袅袅散去,他才发现自己的眼中已经湿润。

忽然间,凉风鼓满衣襟,四周虚茫一片。他觉得自己象一盏光芒微弱的河灯,在莽莽苍苍的河面上孤单影只地漂流。

他黯然良久,收定心神,走到山路尽头,向竹亭中的方道之拜了下去,“谢朗拜见方先生。”

方道之微笑欠身,“明远切莫如此大礼,请坐。”

谢朗在亭中铺着的锦毡上盘膝坐下,一位穿着简朴的青衣妇人端着茶盘过来。谢朗正不知她是何人,方道之已微笑道:“这是拙荆。”又看着那青衣妇人,柔声道:“这位是谢朗谢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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