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原江天漠漠(253)

可那些战马被喂了巴豆,又受了惊吓,尚氏族人特别是妇孺老幼又如何能令它们乖乖听话。左家堡前,数百匹马惊嘶踢踏,乱作一团。

羽紫拉马在远处看着,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

薛蘅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自己竭尽心力,只怕仍无法保住尚氏这数百条性命。她正想命众人弃马,向白沙河方向分散逃命,吕青忽然眉梢一动,道:“阁主,你听!”

薛蘅镇定下来,收慑心神,只听上万铁蹄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却不是由北面发出,竟是从南面向左家堡急驰而来。

远处的羽紫也慢慢地变了脸色,张目向南方眺望。

薛蘅回头,只见左家堡以南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慢慢地出现无数个黑点。再过片刻,马蹄声、铁甲声响成一片,铁骑中那面斗大的白底黑边旗帜也越来越清晰。

迎风飘展的旗帜上,绣着斗大的“谢”字。

旗帜下,银甲将军挺拔的身影渐驰渐近。他跃马扬鞭,如离弦之箭驰过青葱原野,叱喝之声饱含热切的期待与思念。

一零七、比肩

薛蘅全身一震,几疑身在梦中,呆呆地看着谢朗领着骁卫军驰近。

谢朗在她身前十余步跃下马来,冲到她身前,心神激动下,喉头哽咽,好半天才轻声道:“蘅姐,我来晚了。”

薛蘅看着他,眼窝一阵潮热,却只是静静地含笑不语。

二人相对微笑,身边却热闹非凡。尚氏族人见本国援兵赶到,喜极而泣。他们拥上前来,拉住骁卫军将士的缰绳,欢呼雀跃。骁卫军将士看着他们的拥护和感激之情,仿佛把自己当成了天上的神兵,均不自禁地心中一热。

吕青则想趁机拿下落单的羽紫,回身一看,羽紫已然不见。他心中一凛,忙跃到薛谢二人身边,道:“谢将军,丹王马上就会赶到,咱们赶紧撤。”

薛谢二人这才将目光依依不舍地分开。谢朗自得知在左家堡牵制住丹王的是薛蘅,便力排裴无忌等人的反对,说服平王,星夜驰来。他这刻重会薛蘅,且见她安然无恙,心中无比欢畅,大声道:

“不撤!”两个字说得豪兴勃发、掷地有声。

“不撤?”吕青看了看他身后不过三万的骁卫军,满面疑虑。

谢朗点头,道:“是,不能撤。不但不能撤,我们还要在这里坚守七天。”他看着薛蘅,微笑道:“蘅姐,王爷让我多谢你。幸亏你在这里拖住丹王,不然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薛蘅凝望着他,心头一片喜悦温暖,轻声道:“明远,你沙场经验丰富,一切听你的指挥。”

这是谢朗自认识薛蘅以来,第一次听到她用这种温柔服从的语气与自己说话。更何况这一句“一切听你的指挥”,自然就是她要与自己并肩战斗。数月煎熬,霎那间烟消云散;刻骨相思,终得如愿以偿。

他朗声大笑,“好!蘅姐,咱们就在这里和丹贼大战一场!”

吕青在一旁微笑,“谢将军与薛阁主杀丹贼,怎能不算上我的一份?”

“好!”谢朗举起右掌,“吕三哥!”

吕青与他响亮地一击掌,笑道:“痛快!”

谢朗大步走向骁卫军,这些都是追随他多年的将士,训练有素,他简单的吩咐几句,将士们便迅速在左家堡至西面的深谷之间堆垒石块。石块不够,几千名士兵便拆了左家堡南面的角楼,将残石土砖搬运过来。老族长一声吆喝,尚氏族人也纷纷加入了垒砌工事的行列。

但这防御工事刚垒了尺许高,马蹄声便隐隐传来。

谢朗此时已简短地向薛蘅了解了丹军的情况,判断道:“主力军不可能来得这么快,来的肯定是丹军的先锋军,咱们挡一挡。”

他持枪上马,大声呼道:“虎翼营何在?!”

虎翼营是骁卫军最骁勇善战的一个营,当日担负“断后”的重任,连着激战数日,疲惫不堪,又无陇右军接应,这才自栾家沟溃败至狮子庙,个个引为奇耻大辱。他们在狮子庙得以歇整了两日,元气恢复,这刻都期待能一雪前耻。一听谢朗呼唤,纷纷上马,列在帅旗之后,向北驰出约半里路,静默地等待着丹军先锋军的到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后方响起,谢朗回首,是薛蘅与吕青。薛蘅披了铠甲,手持一杆长枪,吕青则握了一根白木大棒。

谢朗看着薛蘅,百感交集。然而此时此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二人对望着微笑了一下,又转过头,神情肃然地凝视着前方。

这是一场精锐对抗精锐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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