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了,明显的老了,却依然英俊,依然玉树临风,风度不减当年。
没变的,是那双黑色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如水。
两个人两两相望。
“大人您好。”林子心躬身行礼。
他不记得自己了吗?他真的已经把自己遗忘了吗?时光如流水,转眼已是数十年过去。望着林子心依然美丽的纯黑眼眸,邓星几乎要落泪。
怎么可以苛责他忘记了自己呢?
才不过见过四次面。
如果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君不知……
君不知……
行过礼,邓星转身欲走。只要知道他一切安好,自己已经心满意足。
林子心突然伸手,一把拉住邓星。
邓星错愕又惊讶,回过头来。
四十年,这是两个人第二次握住对方的手,第一次,是在那年上元节,他拉着他的手,一起看花灯。
低下头,慢慢摊开掌心,邓星看到了刚才林子心握住他的手的时候,递进自己掌心的一样东西。
大红色的丝线,络着一块白色的玉石。
蝴蝶玉佩。
是自己熟悉的玉佩,玉佩上,还带着林子心的体温。
抬起头,邓星痴望着林子心。
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原来他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记得!
林子心星眸闪闪,欲言又止。
邓星以目光示意他。
无需说遗憾,如果一定要说,只能慨叹造化弄人。
将那块温热的蝴蝶玉佩又放回林子心手中,邓星说道:“还是,你收着吧。”
林子心握紧了邓星的手,望着他,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一瞬时,邓星的心里五味陈杂,他什么都明白了。
一直以来,邓星都以为,自己暗暗的思慕着林子心,那份爱恋他深深的埋藏在心底,许多年来,为了这份无法实现,甚至不能倾诉的恋情,自己饱受煎熬。
原来,林子心同样承受着这份情感的折磨。
自己只道相思苦,难道,他就不苦?自己只道心痛,难道,他不曾痛过?
他一样承受着这份感情的煎熬,一样承担着相思之苦,他内心的挣扎与痛苦,彷徨和无奈,不会比自己少半点。
他一直珍藏着那块蝴蝶玉佩,不是带在身边,而是,放在心底。
林子心握着邓星的手,说道:“如蒙大人不弃,可否明日,过府一叙。我有很多话,想和大人说。”
“我也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
这时,庭院里有别人走过来了。
“那么,我们明天见。”
邓星说:“你还没告诉我你住在哪里?”
“我以为你知道。”
邓星点头,“是,我知道。”
林子心露出一丝微笑,“如果,明天你不来找我,我会去找你。我也知道你住在哪里。”
“我等不及了。”邓星在林子心身后叫道。
林子心回头一笑,“还是明天吧,明天。”
明天。
当邓星满怀期待和喜悦,来到林子心府上的时候,发现阖府上下,一片慌乱。
林子心的儿子,满面泪痕的来见邓星。
“府上出了什么事?”
“家父昨日回来,十分欣喜,夜深仍不愿安歇,在庭院内独酌,后来,回房的时候,怎知一下子摔倒了,头撞在石阶上,当时就……”,说着,大哭起来。
邓星惊呆了。
愣怔了半天,邓星这才慢慢的站起来,“请让我见他一面。”
站在林子心的床前,邓星望着他有如熟睡般的脸,林子心的表情很平静,唇边似有淡淡笑意,双手交握放在胸前,一绺红色的丝线,自他的指间滑落出来。
那是林子心临死之前,握在手中的东西。
蝴蝶玉佩。
邓星握住林子心冰冷的手,深深低下了头。
为什么,为什么昨天没有对他说出那句一直想说的话呢?
不过,没关系,自己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邓星在心里默默的说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过奈何桥,这一次,我一定要陪在你的身边。
第二世。
明,万历21年。
安庆府。
城门口。
一队官兵,骑着马,呼啸着急驰而去。
看穿戴,这一队人,是府衙的捕快。
马上为首的一人,身着捕快的官服,长的十分的英俊,这张脸一定常常吸引女人的目光,眉宇间,带着几分邪魅,益发显出他的魅力。
城门外,有一辆牛车,为了闪避出城的官差,牛车闪到了道旁。
在马队过去之后,牛车上,下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穿淡青色的衣服,手中提着小木箱,容貌生的异常的英俊,浓眉长睫,清秀斯文,往那里一站,真有如玉树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