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妖谭(43)

此时天已黄昏,日头将落不落挂在山顶,霜轻想这人等了自己半日,怕还不曾用饭,忙开了院门请汉子进来,道:「大哥进来坐,今日天晚了,山路不好走,住上一宿再去,恰我今日赶集,买了梨花酒回来,待会儿拿来煨兔肉与你尝尝。」

汉子一听霜轻要炖肉与他,先咽一口唾沫,喜道:「小哥儿手艺好得很,既不嫌我冒昧登门,那便叨扰一顿。」说完又笑,「小哥儿莫再唤我大哥,我姓熊,家中行二,叫我声熊二哥便是。」

霜轻也道了自家名姓,端碗水与熊二便去忙活,烧柴煮水剁兔肉,熊二哪是个闲坐等吃的主儿,见院里挨着柴棚新垒了个猪圈,里面两只猪仔拱来拱去,知是霜轻新养的,径去寻了柴刀往院外打猪草。

晚间两人用罢酒饭,熊二将几味药材切碎放入锅里边熬,煮成锅药汁子倒进木盆里,拽了霜轻胳膊往里浸,问道:「你这伤几时受的?疤痕这样深,似是伤了筋脉,阴天雨雪想是疼得紧。」

霜轻想起旧事,心下疼得一哆嗦,强笑道:「日子不算短了,总有两年光景,手筋断了,后来虽接上,却再使不得力,一遇风雨便酸疼难耐,平日里使力猛了也是这般。」

他于这伤是如何受的闭口不提,轻轻巧巧掠过去,眼中却不免流出痛楚之色,熊二看得仔细,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也就不再追问,只就着药汁子握住霜轻手臂轻轻按揉推拿。

那药汁子黑漆漆,浸了白生生一段手臂,越发衬得霜轻皮白肉细,虽说一道红殷殷疤痕横亘其上,却也不显难看,熊二握住了一通揉,只觉掌下肌肤又软又滑,全比不得自家皮肉粗砺如砂,再去看霜轻五官,长眉秀目挺鼻粉唇,端的是个俊俏可人后生,当真是怎么看怎么招人待见,不由心猿意马,一条胳膊揉了小半个时辰也舍不得放手,倒是霜轻觉得手臂渐渐发热,出声唤他,才叫得熊二回神,讪讪地松了手道:「药汤凉了,今日便浸这些时候,明儿个再熬了汤汁泡。」

霜轻将臂上药汁揩净了,动上一动,觉腕子上下暖暖的甚是舒服,轻快不少,不由连连道谢,却再想不到眼前这貌似憨厚老实人方才念头转到别的上头去。

熊二嘿嘿一笑,将药汤拿去倒了,回来道:「这法子是家里传下来的,如此用上一年半载,保管见效,今儿个我带来那些药够你用上七八天,等用完了我再送来。」

翌日一早,熊二又回了山里,过得七八日,霜轻那药用完了,果见他又背了一筐上门来。

因着旧事伤心,自躲到这荒郊野外来,霜轻便不愿再和外人打交道,时日久了难免孤寂得很,眼见熊二是个忠厚仗义之人,比起师门中背后算计他的虎狼之辈不可同日而语,也自心下欢喜,放下戒备结交,一来二往,渐渐称兄道弟起来,甚是相得。

北风呼啸中,雪花飘了几有月余,时大时小便没见停过,霜轻出门去转了一圈,见四周冷清清一个人影也无,轻叹一声又回转来,进了院门,照旧先往猪圈瞅上一眼,那两只猪养了近三年,早长得膘肥体壮,因天冷,正挤在圈里一角取暖。

估摸着时辰,霜轻想着该去熬些猪食来,才迈步往屋里走,忽听身后传来咯吱咯吱踩雪声,回头一看,熊二正背着他那大筐走到院门处,见了他问:「这么冷天,怎的还站在外头?」

霜轻眼睛一亮,笑道:「屋里憋闷,出来透透气。」

一面说,一面上前帮熊二将筐卸下搬进屋里。

「怎的半月不见你来,可是家中有事?」

帮熊二掸去满身雪片,霜轻将杯热茶递到他手上,问道。

熊二脱了鞋,盘腿坐到炕上取暖,几口热茶下肚后笑道:「可不是,今年雪下得大,将我屋子压塌了,拾掇五六天也修不起来,只得收拾了铺盖来你这里叨扰,霜轻,你若不嫌,收留我一冬如何?」

「这有什么嫌不嫌,我正愁过年没伴儿,你来了倒好。」霜轻微微一笑,指着外面道:「正好圈里那两头猪该宰了,二哥搭把手,明儿个帮我赶去镇上,一头卖了买年货,一头宰了回来腌上,这一冬吃的肉便有了。」

「我那筐里都是上冻的野物,你捡出些留下,咱们过年时吃,余下明日一并拿去卖了,多买些酒回来,除夕那日好生喝上几口。」熊二边说边跳下炕去翻筐子,捡出件白绒绒皮子道:「这是我前几日新剥的貂皮,赶明儿个到镇上去做件手筒,天冷时你套在胳膊上,保管不犯旧伤。」

「你给的那药我泡了一年,旧伤早好了,再没犯过,哪里还用的着什么手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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