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缘(41)

“明儿个你学会那三招,咱们后天动身往开封,我这几日恰有事去那里,办完了便去城外你爹娘墓上拜祭。”

苏谨点点头,不再动弹,不一会儿睡过去。方闻轻轻给他掖了掖被角,熄了灯火,额头抵在一处,闭了眼睛。

苏清夫妇便葬在开封城外的一处荒坡,因着民间口碑甚好,不时有百姓过来上香清扫,倒不似无主孤坟般长满野草。

苏谨恭恭敬敬摆上香烛,跪在坟前,泪珠子便似断了线般掉下来,止也止不住。

方闻知这徒儿性子倔强,初时不肯从他,吃了不少苦头,却从不肯掉泪,这时一串儿泪珠儿滚下来,心里便极不舒服,不知是心疼,还是替这徒儿难受。

“爹,娘,谨儿不孝,今日才来看你们。儿子这三年学了不少武功,只等出师,便去杀了那几个狗贼为你们报仇。”

苏谨的喃喃低语落进耳里,方闻听见不由暗笑,当朝宰相起居严密,多少护卫在旁,这徒儿纵然天资不凡,不过短短三年,能有多少功力,去了不过是给人作箭靶子。

嘴角弯起一抹冷笑,方闻扭头去看撂在一旁的竹筐。

是等谨儿哭完了再拿出来,还是现在就给他看,好止了这哭声?

身后是淅淅索索的声音,想是谨儿起身了。

方闻转头。

“谨儿……”

偷袭而来的匕首扎进左腹,冰冷的锋刃带出一波波剧痛,方闻苦笑,自他十六岁起便再未受过伤,今日倒栽在这徒儿手上。

倚着树干坐下来,方闻伸指点住几个穴道,稍稍止住出血,看向苏谨。

“你什么时候开始想要杀我?”

“三年前那一晚,你压在我身上,”苏谨站在十几步远处,冷冷看着他,声音也是冷冷的,俊秀的面孔看不出一丝波动。

“我忍了三年,任你糟蹋,就是盼着这一天,学成武功,杀了你,再去找那些害我父母的人算账。”

原来如此,忍了这许久,倒真难为他,想三年前他才多大,十四岁的少年惨遭家变,又被刚拜的师父奸污,忍辱负重等来这一天,他方闻栽得倒也不算冤枉。只是,他才不过三十岁,现在就死的话,可真舍不得这大好年华。

试着动了动,却只换来一阵剧痛,方闻情知这一刀伤得极深,恐怕今日当真便要命断此处,死到临头,倒也万事清明,这是他咎由自取,须怪不得这孩子。

“去把那竹筐打开看看。”

方闻索性弃了求生之念,指着竹筐微笑。

苏谨素知这师父诡计多端,不晓他这时还有什么算盘,这筐子昨日还未见,今日一大早便见他背在身上,不知装些什么东西,想那里面恐有甚不妥,又不肯示弱,犹疑片刻,捡了块石头掷过去,将筐子打翻在地。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自筐里骨碌碌滚出来,转了几转,停在苏谨脚边,定睛一看,竟是颗人头。

“卢铭……”

苏谨胸口瞬间滞住,过一会儿,颤颤呼出一口气,弯腰捡起人头细细端详。

人头眼帘闭合,不见被杀之人常有的惊恐失色,应是睡梦中便入了黄泉,左颊上一颗黑痣,苏谨到死都记得。

“卢铭的人头……”苏谨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你杀了当朝宰相!”

“你不是一直想杀他为父报仇吗?”血渐渐止不住,又流出来,方闻只觉身子逐渐发冷,强撑住一口气,道:“他儿子我也一并杀了,只是来不及割下人头……”

胸口开始发闷,方闻咳了两声,接着道:“我昨天半夜动的手,想必现在城里开始追查凶手,你赶紧离开,莫让人看见。你纵然学了功夫,可架不住追兵人多。”

“为什么?”

苏谨迷惑不解,扔了人头看着他。

方闻不答,一径说着,“你功夫其实还未学成,我本打算再用几年教你,如今……也罢,你回谷里去,床底下有只箱子,里面是两本剑谱拳经,依你资质,不出三五年便可小成,只是你临敌经验太少,我又不能教你,日后出道江湖,要事事小心……”

说到这里,方闻喘出一口血,眼中景物开始模糊,苏谨的脸已看不清楚,只剩那身淡蓝衫子,晕满整个眼睛。

……

靠在床头,方闻悠然的观赏着窗外红叶。已是十月下旬,北方的枫叶一经霜染,自清雅的翠绿而为艳丽的嫣红,变得明媚夺目,恰似被调教后的苏谨。

门打开,苏谨端了药走进来,一言不发,解开方闻的衣服察看伤口。

已经将养个多月,刀口虽深,悉心调养下来,也已愈合得差不多,仍躺在床上不肯起来,却是方闻别有心思,有意让这徒儿服侍,赚些便宜。

苏谨低了头给他换药,一段白腻的颈子露出来,摄了方闻心神去,禁不住伸手去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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