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弥撒(79)

仆人为神父倒了红茶,公爵对此不感兴趣,他轻轻地摇晃着酒杯,那鲜红的液体使他的双眼映出暗红的微光。金发神父很快就留意到桌上的花瓶里插着的一捧凋谢的花束,这让神父的笑容僵住了一会儿,但是公爵并没有掩饰自己对黑发青年的关心,他的话题很快转绕到艾维斯摩尔身上。

“他……还好么?”公爵看着金发神父。

“哦,大人……”神父也许是想保留些什么,“蒙上帝的恩泽,他一切都安好。”

公爵并没有回应神父的话,他沉默地看着这位神职人员,缓缓地微仰头将杯中的液体饮尽。那艳红的嘴唇令神父握紧双手——如果现在有人告诉这位正派的传教士,说那是刚沾染过鲜血的红唇,神父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约瑟.凯瑟夫神父,”公爵轻声地说:“我希望你是诚实的。”

“公爵……”约瑟神父期盼自己能保持镇静,但是那似乎是有些困难的事情。他的脑子里盘旋着艾维斯摩尔央求的话语,违背心意说:“……请不要怀疑,他一切都安好,我能保证。”

金发神父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谈,他想起了正在等待他回去的艾维斯摩尔。他的目光落在公爵左手无名指上的黑宝石戒指,“公爵大人,请问您结婚了么?”

也许把话题转移到女士上,能让一切都好一些,但是神父并不会想到,这使得他们的谈话再度陷入了沉默。

公爵垂下眼,他凝望着他的无名指,在金发神父以为自己冒犯了这位大人时,他抬起眼,面带笑容,尽管这很难看出来,但是神父可以感受到他的喜悦,仿佛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能让他喜悦的事情。

“是的。”公爵用手覆住了戒指,轻声地说:“就在不久之前,神父。我们有个完美的婚礼,所有的族人都为我们的结合作了见证。”

“那真是……”

公爵打断了神父的话,“在那之前,我一直都在等他成长。”他的语气很轻,就像是在述说一个秘密:“就算是一百年,那对我而言也不过是短暂的时光。但是,那个十年是我经历过最漫长的时候,不过那是值得的。”

“为了他,一切都值得,我珍视他胜过生命……可敬的圣职者。”公爵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缓步走向了金发神父。

在公爵靠近自己的时候,金发神父眼前忽然闪过奇怪的画面,凄惨死去的卖花姑娘,还有在两天前,成为干尸的巡逻员……

神父仰头盯着那逐渐靠近的银发公爵,慢慢地往后挪。

就在神父以为他也许会露出狰狞的獠牙时,公爵冰冷的手紧紧地覆盖在他的手上,慢慢地往他的手心里塞入一个精致的玻璃瓶子。

金发神父迟疑地摊开手,他不断地抬头看着公爵,胸口起伏着。

拥有美丽雕花的瓶子里流动着暗红的浓稠液体,神父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困惑。

“只是玫瑰香精,神父。”公爵说:“这是古老的秘方,会对艾维斯摩尔有一些用处……相信我,他会需要这些。”

“不是现在,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是我会去看看他……尽我一切的能力。”

如果重新回想这段记忆,神父一定会说:

那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无法动弹。

一直到走出庄园,金发神父才从这种屏息的痛苦之中解脱出来。他的圣袍被冷汗浸湿,在贝克的搀扶之下坐进马车之前,他的十字架从袖口里滑了出来。

当神父颤抖地把它捡起来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了上面的裂痕。

◆◇◆

不会再有比这个更邪门的事情。

但是金发神父并没有功夫去思考这些事情。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迎来的只是一切恐怖的初始。

艾维斯摩尔的情况并没有像过去那样——过一会儿就好——他痛苦地蜷缩着,捂紧了肚子,从那里传来的痛楚就像是在啃噬他的生命。艾维斯摩尔的噩梦似乎越来越清晰,他不止一次用惊惶的神情对神父说:有什么要从里面钻出来。

止痛药失去了效用,伯恩医生也说这是难以解决的问题,他看不出艾维斯摩尔究竟生了什么要命的病。

约瑟神父什么也没办法干,除了祷告之外。他并没有遵从公爵的意思,他把玻璃瓶子藏在教堂的十字架后面。

那是在秋天来临的傍晚,艾维斯摩尔的痛楚似乎和缓了下来。他坐在床上,正在倾听神父朗读圣经。

当神父念完一章经节的时候,轻轻的拍掌声响了起来。

这让金发神父顿住了,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床上苍白的青年。艾维斯摩尔正在微笑,他说:“你念得真好,约瑟。”

没有人会为诵读经节的神父拍掌,因为那是神父的职责。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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