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嫁(145)

“有什么郁结?不过是因为丈人的连累如今罢官在家,大伯不是说过么,他上书不休妻深得皇后赞赏,复职不是指日可待的?平步青云怕也不远矣。况且,皇后虽然杀了两个哥哥,可近来瞧着她对侄子又好起来了,卢夫人是女侄,进宫多走动几趟好好孝敬姑母不就齐全了?”我说道。

“以我对子槿的了解,这等事大概还不能害他心里郁结,早晚的事而已,他一向很有耐心。”崔扶说道。

“那他还郁结什么?”我问道。

“不知。”崔扶说道。

我绝倒,是你说他与你诉苦结果你又不知,这是什么逻辑?

“他只说他郁结,可没说为何事郁结,我自然不知,呵,夫人你放心,为夫的若知道自然是知无不言了。”崔扶说道。

“那倒不必,反正我也只是闲来问问,能让卢公子郁结的自然都是大事,知道了也帮不上忙。”我说道。

半夜我被吓醒了,定定心神想梦里那张死灰的脸,先是红润的,慢慢那红色褪去只剩惨白,那白又慢慢变成灰白,这些还不吓人,吓人的是那脸和卢琉桑的一模一样。这人就算平时梦见都够噩梦的了,这副样子可不就是往吓死人的路子上去的。

崔扶四平八稳地睡着,一只手横在我脑后,这习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初时我不习惯,一来有点硌,二来我怕他翻个身什么的把我也给翻下去,不过后来也习惯了,而且崔扶睡觉很老实,一个姿势能维持到天亮,胳膊也不麻似的。

我翻个身脸埋在他胸前,感觉没那么怕了,只是一时却没了睡意,崔扶没醒,见我靠过来胳膊却自然地揽住了我肩膀。

多好的崔扶,多好的相公,让给别人我是委实舍不得的,尤其一想到这个温暖的怀抱要偶尔分给别的女人享用更让我气不打一处来,崔扶这么美,躺他怀里的人难道能像我一样让他安静睡觉么?不,肯定会这里掐掐那么摸摸……

“崔夫人,为夫腰眼上不痒,你不用掐了。”崔扶声音慵懒,明显是睡意十足,有点勾.人。

我忙收回手,一不留神把自己当别的女人了,唉,换了别的女人能受得了崔扶这种调调么?还不得把他吃了。忽然胳膊一紧,整个人都被翻了起来,想动,身子却被两只胳膊捆得牢牢的。

“崔夫人,深更半夜你叫醒为夫的可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说给我听?”崔扶小声问道。

我说没有,我只是睡迷了不小心掐着他了。崔扶不信,非说我有话要说。

“没有。”

“有。”

“没有。”

……

就是说到天亮也分不出个是非对错啊,我决定投降,拗起来的崔扶可是很可怕的。我说有,我寻思将来我们家女儿叫个什么名字才配得上她,我顺口胡诌了一个,因为一时实在想不到,那些个和邹家的恩恩怨怨不想跟他说添堵,况且即使说了——崔扶是什么都会,可这治女人不生养的也确实难为他了。不能强人所难。

“这有何难?我们女儿将来便继承桃花爹的美貌,菜花娘的伶俐,名字自然就叫花花了,多好。”崔扶得意洋洋跟我说道。

崔花花……这名字也不要差这么多啊,以前还嫌禾苗土气,这回又弄了个花花。

“寓意倒好,可若女儿将来到街上有人大喊一声花花却是奔着一条飞奔的狗去,她可不要羞愤死了?”我说道。

“崔夫人,你可真是本末倒置,有这个工夫取名字还不如我们先让孩子出来让她自己抓,嗯,就这么定了,我们做人爹娘的要勤劳些孩子才能来得早……”

“崔——唔!”我想扑腾走开,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大半夜的,我可真没这个意思啊!

天微亮,我瞧见窗户纸的白光了,我想起身穿好衣裳却仍被禁锢着半分动弹不得,外头不知巷子里谁家的鸡叫了,慢慢开始此起彼伏起来。我忽然想到《诗经》里的那首诗,因此便推推崔扶:“鸡既鸣矣,朝既盈矣。”

“匪鸡则鸣,苍蝇之声。”崔扶仍旧闭着眼,声音也飘忽得很,像说梦话。

“东方明矣,朝既昌矣。”瞧瞧才子,睡着都能对诗,那我就继续。

“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崔扶忽睁开眼在我面颊上亲了一下,笑得很是灿烂又道:“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崔夫人,为夫的早已被罢官在家了,睡个懒觉你也不必抬出诗经来讽我,睡吧睡吧,天还未亮呢,那些独眠守空枕的鸡,咱不去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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