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嫁(75)

大概是我念头改得太快,老骆驼有些诧异,盯着我看,满脸写着三个字:书生呢?

我笑笑,我说才知道书生早早已经定了亲,就算嫁过去也是做小的,这年头小的名声都不好,何况我堂堂大小姐怎么可能委屈了自己当小呢,多没脸面,说出去也丢人。

老骆驼说,那就好。我咂摸半天没想明白他这句的意思,是我想通了好还是决定嫁进余家好呢?还是说不用他费力去拆了我和书生好呢?不过,想不想的也没用,总之我和马怀素没缘分。

我总觉得老骆驼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

杏园宴之日。我扮了男装早早从后门溜出去,一出门才发现卢琉桑家那小厮赶着辆小巧的马车等着。

曲江池畔,人山车海。晃瞎了我的眼。小厮眼神好,领着我兜兜转转就找了卢琉桑,然后便退回去说到外头候着。卢琉桑也没闲着,正到处和同年们作揖行礼说着些虚话。

我跟在一边耳朵可是受了摧残,这些文人士子们算起来可真不一般,说的那些个话都如汉赋一般用词生僻怪异,生怕显得自己没学问似的。

我偷偷跟卢琉桑说,至于么,这都登了科及了第还这么说话,诚心酸掉谁的牙么?

卢琉桑偷偷跟我说,你道呢?文人们都觉得自己屈原再世庄周重生。

我说人家屈原也没这么酸啊。

卢琉桑说,因为屈原没参加过科考。

我就闭嘴了,言之大大的有理。

终于,人群里我看见了马怀素,这种日子也是一身素白,神情淡淡,立在那里倒像是白鹅进了山雉窝。

我只顾着看马怀素,不妨一个身影忽然冒出来阻了视线,原来竟是崔扶,与他寒暄的人更多,他却只在抱抱拳,连手掌都舍不得从袖子里拿出来,看起来相当没有诚意。我在想,卢琉桑这样心气儿高的会否与他打个招呼呢?

谁成想,俩人一照面——

“子槿。”崔某道。

“雅持。”卢某道。

听起来熟悉得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子槿、雅持应该便是卢琉桑和崔扶的表字了吧?

卢琉桑专和木头较劲,崔扶却更喜欢被人用手“托着”,都没我的好,我和月亮亲近呢,想起皎皎,我又不由得往那边看去,惟白,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

来往的人寒暄的声,都不及马怀素往那里一站。我本是偷偷地看,谁想他忽然回了头,我目光闪躲不及,生生撞上了。这时候,我居然还有心思想是对着他笑个什么弧度还是装作没看见扭头。

马怀素也不转头,也不笑,就这么看着。看得我想扭头就走,眼睛却黏着了一般移不开。

冷不防肩膀被拍了一下,我回头,是崔扶,字雅持那个。

“裴姑娘原来是子槿的朋友。”他声音小小的。

“不敢当!”我也压低声音。谁跟他朋友?道不同。

崔扶说,这么冷的天瞎折腾,在家里烤烤火睡睡觉多好。

果然,人中更有做派大的,卢琉桑穿件旧衣迎接宾客,这位根本睡眼惺忪满心不愿意。也不知道这些做派是不是都故意做出来表明自己清高的。

我说,那你就回去睡吧,这么多及第的,估计少了一两个没来不会有人在意。

崔扶打了个喷嚏,一脸的百无聊赖。看样子不像装的。

那边又来了一个,穿得很是考究,近了一瞧,脸也考究,白白的脸似涂了粉,红红的唇像匀了胭脂膏子,他直奔着崔扶来了,一伸手拍了拍崔扶的肩膀:“没想到你还真去考了,不过就是一个赌,你还当真。”

我一听,菩萨啊,还真有人为了打赌去考进士,这脑子……正常么?

崔扶正慢条斯理擦了擦鼻子说道:“闲来无事。”

考究男又哈哈大笑:“从此后,令宾娘子的心里眼里怕只有你雅持了。”

佛祖啊,这崔扶,为了个教坊女人与人打赌……风流人物啊。

“令宾?是谁?”

我估计考究男和我是一样震撼的,这人打了赌赶了考还不知道为了谁,也有点太糊涂了,要么就是被乱花迷了眼记不清楚了,总之,不是个一般人。

考究男倒也不多解释,只说散了宴席去平康里见见便知,这么有名的地方我知道,也曾想去见识见识来着,可惜,像我们家这等巨富似乎也得不到那一等娘子的青睐,二等的我又不想见,是以拖着没去。

考究男这么一搅和待我再往马怀素那边看去他已不见了踪影,心里不觉怅然。

宴席开了,新进士子们团团围了几桌,列于公卿近臣宴席之后,多数人脸上喜气洋洋,我觉得这种人性情还真一些,这种日子怎么可能高兴不起来,若换做我,定要把最好的装束都披挂在身上再买两筐爆竹来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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