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继兄一般黑(24)

谢聿任她靠了自己肩头,任她轻捶着自己,好半晌,才嗯了一声:“生无来处,也无去处,实在无趣至极。”

嬷嬷又开始捶着自己:“主子如何能这么想,身子不好,调养就是,再大些就好了,人人都有来处,也都会找到去处,好歹先活着,才能找到乐子……”

她哭得实在厉害,谢聿单手轻抚她的后背,也是叹气:“嬷嬷莫哭,你知道的,你是谢聿最亲近的人了,最见不得你哭了……”

老嬷嬷点头,拿了帕子擦眼泪:“好,嬷嬷不哭,那你把药吃了。”

说着,起身拿药碗过来,又坐回床边。

药碗里的汤药,味道恶臭,谢聿闭上眼睛,伸手接了过去,一仰而尽,一旁的老太监赶紧送上蜜饯:“快含些,解解苦味。”

他张口含了一块,老嬷嬷又拿了漱口水来。

前个在山上吹了风,顾今朝去而复返,背了他又不小心摔了他,他昏昏沉沉之间,知道世子府的人到底寻了来,临行之前,还抓了少年袍角,许是不甘。

这两天多少汤药下肚,终于清醒了些。

说来也奇怪,就这副身子,即使烧成那样,也挺过来了。

相反是额头上的那伤处,不爱愈合,成日系了发带遮掩,此时坐了床边,忽然想起那少年来。漱口,躺好,又含了一块蜜饯,再开口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了。

“父亲呢,没有来过?”

“来过,”老五头忙是笑道:“听闻主子病重,也是担心,在床前守了一个晚上,眼下宫里有事又出去了,不在府上。”

“……”

谢聿目光微动,并没有戳穿这假话。

昏迷之时,迷迷糊糊也听见丫鬟们的说话了,一个说世子真可怜,就是病成这样了,王爷也未来看一眼。一个说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年年月月都是这样。

本想就此含糊过去,可是巧了,门口脚步声动,男人一掀帘子走进来了。

门口两个丫鬟赶紧上前见礼,老五头一回头看见来人,也是哽咽:“王爷来了,比起昨个,小主子气色可好许多了。”

谢聿也是怔住。

谢晋元一身朝服未换,俊脸冷面目光沉沉,他走了床前来,一眼瞥见矮桌上摆着谢聿的冠玉,皱眉:“还未弱冠,戴的什么冠?”

二十行冠礼,谢聿才十七。

听见他爹既不问病,也无柔色,谢聿也是冷淡:“父亲也知儿还未弱冠,却敢问父亲儿今年几岁几何?可是知晓?”

谢晋元见他这般,也是恼怒,话没说两句,转身问了御医病情,听是无大事,到底拂袖而去。

老五追了出去,可实在留不住,只得悻悻地回来又劝这个。

老嬷嬷一旁拿了药方,特地让丫鬟们下去熬了药,才是回转。

谢聿侧身躺倒,枕了软枕。

他从小到大,身边一个老太监,一个老嬷嬷,倒不如那个小子了。

既然已是活过来了,心念之间,必然要把罪魁祸首找过来,伸手在额头上的伤处轻抚而过,他下意识在头顶摩挲了下:“回来之时,我身上的东西,可都带回来了?”

老五头怔住:“什么东西?”

天黑之际,他带人寻了郊外去,才上山,就遇着背着世子的少年,也没见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倒是一手里抓了两根柳笛,一长一短。

回头取了过来给谢聿看,他只看一眼,让放了一边。

老嬷嬷让人点了安眠香,床铺当中,淡淡香气萦绕。

谢聿在山上昏昏沉沉之际,是在顾今朝背他起来时候醒过来的,彼此他只觉花香,一睁眼就是少年白玉一样的颈子,走动之间还偶能蹭到。

皱眉,两额处直发疼。

“五叔。”

“在。”

“去秦府上,这就把那个罪魁祸首给我带过来。”

“罪魁祸首?”

“嗯。”

谢聿顺过了这口气,抬眸看着帐中的小铃铛,勾唇。

谢聿口中的这个罪魁祸首,此时却正在听墙根。前日在山上,她恍惚之间,一时失力摔了谢聿,一摸一手血,可被吓得不轻,幸好世子昏过去了,她赶紧拿袖子给擦了擦,又连拖带抱给人往山下拖了一拖,拖到世子府的人来,交给他们了事。

她这两日可是乖巧得很,失血的日子,什么也不想做。背谢聿一背,好像浑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一时半会缓不过来。提心吊胆过了两天,谁想到晚上,世子府来人了,具体来干什么也不知道,前堂人多,不敢过去打听。她娘从花房回来时候,也是不早了,在院子里看见她进了书房了,知道秦淮远在,赶紧就过来偷听了。

上了石阶,整个人都靠了窗下,略低了身子,屋里的动静如在耳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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