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鸦杀(59)

又是一阵布帛的撕裂声,他在撕扯她的裙子。覃川恐惧得浑身发抖,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尖叫,没命地蜷缩起身体,像是在汹涌的海面上抱住一根救命木头那样抱着自己的膝盖,死也不放开。

他狂bào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是撑在她身上看了很久很久,覃川把脸死死埋在被褥里,想哭,又哭不出来,只有像个无助的小孩子那样抱紧膝盖,光 luǒ纤弱的肩膀一阵阵剧烈颤抖着。

身上的重量轻了,他在chuáng边窸窸窣窣,听声音是在给伤口上药。大氅落在她近乎赤 luǒ的身体上,他的声音比寒冰还要冷漠:“覃川,你果然心如铁石,真令我自愧不如。你想走,现在就可以走,光着身子走!”

他待她再如何的好,也不过是她稍稍歇脚的一个小岛,毫不留恋就可以离开,毫不犹豫就可以沉没它。这种残忍,闻所未闻,令人从头到脚都坠入深渊一般,纵然是无数次地拥她入怀,在这座深渊里,也唤不出一声回音。不想放手,便要被她的荆棘刺得遍体鳞伤,她是个伤人也伤己的倔qiáng女子。

傅九云弯腰,将随着她衣服摔落在地上的乾坤袋捡起,放进自己的怀里,冷道:“我再不会跟着你,事实上我能找到你也是因为这魂灯,夜寐阁的每一件宝物都有我的jīng气神附着其上。你走,魂灯你永远也不要想!你这样走,再去天涯海角也随你。”

覃川渐渐停止了发抖,双手死死抓住大氅,把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缩在大氅里面。她的声音同样冷漠缓慢:“不是你的国破家亡,不是你的血亲战死,你有什么资格一而再再而三要我放弃仇恨?傅九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他答得极快,甚至想也没想:“是。”

覃川紧紧咬住牙,用尽毕生以来所有的气力去阻止眼泪,可她阻止不了心底的狂cháo,过往懵懵懂懂的一切此刻都变得棱角分明。他待她温柔体贴,为她描绘如梦如幻的景炎宫,说出那些美好的她憧憬之极的话语,是因为他爱她。

那不是玩笑,不是戏弄,不是心血来cháo的疼爱。他的爱沉重又轻柔,隐藏着,又润物细无声。

她曾经历过世上最美好的恋qíng,也体味过世上最惨痛的结局,她以为自己早已如槁木死灰了。可是过去的那些半点也不能阻挡如今在全身上下疯狂流窜的cháo水,她又一次开始发抖,只有把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啃咬,籍着疼痛让自己冷静、冷静。

可是要她怎么冷静?

她低声道:“……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一点也没有。”

她分不清自己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话,就这么说了出来,不知是在折磨他还是折磨自己。

傅九云望着她缩成一团的背影,声音又变得讥诮:“你很qiáng大,也足够冷血,你终于让我变得不那么想看到你了。”

他大步走到房门前,那些闪烁着寒光的银白色东西被他袖子一拂,便全部收了回去。

他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所谓帝姬

傅九云就这么坐在客栈大堂里喝了大半夜的酒,店里储藏的酒被他一个人gān掉三分之二,掌柜与伙计见他满身是血的凶煞模样,哼也不敢哼一声。因不见那美貌少女跟下来,大家怀疑是不是被这男人杀了,不过大抵谁也不敢去报官的。

“咣”一声,喝gān的酒坛被他掼在地上,裂成碎片。不知是不是因为烦闷到几yù疯狂,素来千杯不倒的他终于感到脑子里晕沉沉,酒意一层层漫上来了。肩上还在一阵阵撕扯似的疼痛,索xing就让它这么疼着,血也让它那么流着,这样他才能把心里那些破碎支离的语句连起来。

其实只是不想她活得那么累,四年来都是那么咬紧牙关bī迫着自己,不许软弱,不许退缩。那样的耀眼只会令人感到心疼。明明是想要被人陪着,却那么倔qiáng,宁愿感激也不肯接受,宁愿离开也不肯依赖。

心底有一种涩涩的疼,不光是为自己,纵然曾经一笔一划细细替她描绘心底珍藏的美梦,盼她感到慰藉;纵然是紧紧地拥抱她,无声地告诉她这里有他可以依靠;纵然她通通不领qíng——这些都已经没有什么大不了,是他心甘qíng愿。

他只是为她这种拼命似的倔qiáng难受,伤害别人也伤害她自己。正如他狂怒之下说出伤人的话,如今便只有独自品尝悔恨的苦果。

怀里的乾坤袋掉了出来,傅九云拿在手里仔细看。这里面装着魂灯,起初他猜不透她到香取山做什么,感到失去魂灯的那个瞬间,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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