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鸦杀(83)

傅九云在她脸上拧了一把:“回头和你算账。”

他随手抓了一把小石子抛出去,一落地便化作金光闪闪的天兵天将,每个都有两三人高,往竹林外一站,唬得外面那些士兵纷纷倒退。没过一会儿,竹林里缓缓飞出一只雪白的小鸽子,在领头将士面前绕了两圈,落在他掌心,却化作一张白纸,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请回。

两百人马霎时没了士气,不战自败地走了。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覃川本以为那天原皇帝会再派更多的人来围剿,谁知一等就是十天,没等来围剿,却在竹林外收到了一张天青色的信封,用细细的铁箭钉在一根青竹上。

取下一看,上面的印鉴令她眉毛一跳——是天原国的太子。

打开信纸,劈头两个字便让她的心沉了下去——“大燕帝姬,别来无恙否?月十五,昊天楼,盼卿有雅兴,一同赏月饮酒。”提也没提傅九云,对方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也早知道她与傅九云混在一处。

或许她早知道这一天会来的,那次没能杀掉太子,他只需细细调查一番,便能摸清她的真实身份。不过更让她惊愕恐慌的,并不是身份被识破,而是信封中另附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截巴掌大小的绸缎,紫色,用暗暗的青黑线绣着密密麻麻的云纹。

认识的人里,只有左紫辰才会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只有他,再没第二个。

覃川把信纸撕成碎片,一颗心在胸膛里时紧时松,身体仿佛在浓稠的水里缓缓下坠。几乎是本能,她立即回头往竹林后的瓦屋看去,瓦屋前空dàngdàng的,她愣了好久,想起傅九云应当正在厨房做饭,如今做饭做菜都轮到他来弄了。

她在竹林前想了很久很久,久到脖子上的肌ròu都开始发酸发疼。

大风拂过竹林,叶片纷纷坠落,覃川突然动了一下,像惊醒了似的,将那块碎布塞进怀中,转身走了回去。

国师(一)

八月十五,月明风清,夜风里带着桂花的甜蜜香气。这是个合家团聚,把酒赏月的好日子。覃川在竹林外烧了些huáng纸,庄子里还有卖锡纸做成的小月饼小酒具之物,一并丢在盆子里烧了。

火光跳跃,她面上少见地露出一丝悲戚之容,连一向缠着傅九云的猛虎也默默无语地卧在她脚边,不再吵闹。

“……或许我再见不到你们了。”她低低说着,伸手摸了摸牛皮乾坤袋,已经被点燃一只jīng魄的魂灯异常沉重,“此去凶险异常,但无论如何,我会把魂灯真正点燃的。”

风声幽咽而过,没有人回答她。回头看了一眼,傅九云屋里的灯亮着,应当是在画画。是要走的时候了。覃川摸了摸猛虎的脑袋,笑了一下:“你去陪着他,别再跟着我。”

猛虎极不甘地低吼,虽说它被傅九云好吃好玩的临时收买住了,但它还是一只很有风骨的灵shòu,绝不会抛弃真正的主人。

“好啦,快去!”覃川推了它一把,“你留着他或许还不会发觉什么,别给我碍手碍脚的。”

猛虎委屈地捂住脸,从爪子fèng里瞅着她真的走了,眼泪都要流出来,呜呜咽咽地跑回去蹲在傅九云窗下哭,哭得傅九云不得不开窗,叹道:“chūn天早过了,老虎难不成都在夏天发qíng?”

窗下只蹲着一只眼泪鼻涕扑簌簌往下掉的猛虎,他一怔:“你主子呢?”

猛虎当然是不会说话的,傅九云忽然感到一丝心惊,放眼望去,竹林里幽深漆黑,夜风扑打在面上,原本应当在林中烧纸的那个人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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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楼位于城东,与擅长制作各类佳肴的清风楼不同,这是一家纯粹的酒馆,嗜酒之人才爱来的地方。八月十五,城内大部分饭馆酒楼都早早打烊,独他一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覃川一袭白衫娉婷地走进昊天楼,霎时引来众多目光追随,不过看到她坐在二楼一个高大凶煞男子对面之后,所有的目光又缩了回去,谁也不想惹麻烦。

太子就在眼前,自上次刺杀他未遂,已是过了好几个月,他一点也没变,除了脸色发青,像个死人。这次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青年人,修眉俊目,面上带着笑,甚至笑得有一丝腼腆,一眼望着便会产生想要亲近的好感。

“帝姬果然是个重qíng义之人。”那陌生青年含笑道,“在下天原二皇子亭渊,能与拥有倾城之名的大燕帝姬饮酒赏月,在下荣幸之至。”

覃川冷道:“今日来,只怕不光是饮酒赏月那么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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