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鸦杀(90)

“轰”一声,那一掌结结实实拍在她胸前,她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左紫辰只觉满身鲜血从头到脚都瞬间凉透了,几乎要不顾一切丢下玄珠冲上前将她拦住。

耳边忽然响起傅九云的声音:“都弄好了,快带她先走!快!”

覃川的身体像是被一双透明的手轻轻接住,翻卷的烟尘中,一个人影缓缓浮现,乌发在狂风中如云,面容若隐若现,只有眼底一颗泪痣分外妖娆。他将覃川紧紧抱在怀里,朝脸色发青的国师冷冷看一眼,抬手指了指屋顶,低声道:“你的手太多,真恶心。好好收拾一下吧!”

国师下意识顺着他的手往屋顶望去,只见上面不知何时被人贴满了符纸,雷剑风刃下雨一般落下,他要躲已是来不及,只得用那只漆黑妖掌护在头顶,转身便往地宫门外跑。谁知那人居然在门前也贴了符纸,淡huáng色的结界卡在门前,他一只肩膀撞上去,竟如同撞上了金刚石的墙,骨头都快碎开。

走投无路之下,他只有将整个身体蜷缩在妖掌中,任由无数的雷剑风刃劈砍擦刮。那只妖掌渐渐被削断,越来越小。等雷剑风刃终于停止的时候,妖掌铮然断裂开,又变成八根妖手,只是每一根都断的不成样子,血淋淋的。

半空缓缓飘下一张小笺,国师忍着剧痛接住,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一行字:【公子齐来此一游,送上雷剑风刃,望主人笑纳。】

他恨得将那张小笺撕得粉碎,直到此时才明白他被人耍了个彻底,后来那人才是真正的公子齐!

我们来谈谈

覃川此时只觉得疼。说不出的、比剜心之术还要更甚的、无法理解的疼。在疼痛里她乱七八糟想了一堆,觉得自己自从去了香取山好像就没遇过什么好事,成天就忙着和疼痛做斗争了。

记得以前跟着先生学习的时候,砍柴不小心把脚背砍出个大血口来,当即疼得大喊大叫,虽说有大半是为了诈得先生心疼她,多给点银子好教她买些零嘴吃,但也有一小半因为她曾是个十指不沾阳chūn水的帝姬,血流满地的痛楚于她还是很陌生的。结果先生一边替她包扎,一边慢条斯理说:这就叫疼了?回头点了魂灯,比这个还要疼千万倍,你趁早想清楚。

魂灯还差两只魂魄才会轮到她自己上阵去点,不过现在覃川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被点上了。

恍恍惚惚,朦朦胧胧,不停有人在身边徘徊走动,也不停有人用手在她脸上摸来摸去,摸得她心头火起,很想跳起来大叫登徒子。

一个低柔的声音自遥远处隐约响起:“……心脏还是为国师剜去了,是我的过失。”

心脏……怪不得总觉得胸膛里空dàngdàng冰凉凉,原来最后那一掌不光是拍飞她,顺便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又用了一次剜心之术?呃,她是不是要死了?没有心脏的人还能活着吗?

另一个声音低声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少不得找个东西替代一下,免了她的苦楚。”

然后一双手解开了她胸前的衣服,一颗冰冷坚硬的东西放在了心口处。等等——!稍等稍等!难不成他们是想找颗石头来给她做临时心脏?!覃川大急,再怎么说,石头做心脏也忒夸张了呀!

一只手掌按在了心口那块冰冷的东西上,不消半盏茶工夫,那东西居然渐渐变得炽热柔软,一下一下跳动起来,像是变作了一颗陌生人心。手掌用力一按,那颗替代心脏没入胸膛,填满了她胸腔里的冰冷空dàng,全身的血液仿佛也开始重新流动,周身痛楚顿时大减,令她舒服不少。

“只有先这样了,三个月之内必须将她真正的心夺回——我劝你最好不要擅自行动,此次对付国师能顺利逃脱,关键还是出其不意,何况他想着拉拢公子齐,并未下重手。如今他已知我们底细,凭你一人绝不是他对手。”

“他已被你重伤,正是虚弱的时候,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国师来历十分蹊跷,连我也没太大把握对付。所幸川儿伶俐,取到了他的头发。他虽剜了她的心脏,却始终不敢折磨伤害,怕也是顾忌这个。只要有头发在,我们这里的胜算总是多一成的。你与其在这里gān站着,不如去屋外看看,那个女人哭得我头疼。”

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子里恢复了寂静。覃川心头一松,渐渐地便要睡去,忽然有一只手在她额头上缓缓抚摸,替她将汗湿凌乱的额发拨开。那个醇厚苏软的嗓音里难得带了一丝疲惫与叹息:“覃川,两条魂魄已经齐了,国师那条魂魄我必然帮你取来,只是……真正点燃魂灯的最后一个魂魄,你要用谁的?天原皇帝?二皇子?还是说……你早已做好自己点最后一个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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