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无晴(46)

……

却说叶蘅出了密室,照着殷怡晴的话到了东小院。眼前一片废墟,也不知从何找起,略翻了翻,却只见灰烬。他叹口气,少不得去别处寻找。贤益山庄并不小,他花了些功夫,在几栋尚还完整的屋舍里翻找了一番,终是寻得了一身衣裙。这身衣裙颜色暗沉,样式也老气,想来是上了年纪的人穿的,但如今也无法挑剔了。他拍尽衣裙上的灰尘,小心地叠好,举步回返。

虽是正午时分,天色却是阴沉,又兼闷热。他不过寻找了片刻,便已浮了薄汗。想来,已是梅雨时节了。他不由露了笑意,还记得,她曾告诉他一个假名,就唤作“梅时雨”。时雨怡晴,倒是天成的对子……

一念及此,他的心头霎时泛起温柔。这份温柔不由分说地遮了眼,将那阴郁萧条的景色都化作了温润可爱。

他带着那浅淡笑意走回塔楼,却见那密室入口赫然敞开。他离去之时,明明阖上了入口。难道,有人进了密室?他笑意一僵,慌忙入内。

待到密室之中,不见殷怡晴的身影,他愈发震骇,脑中有无数个不祥的念头翻涌沉浮。他强制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细细观察四周的情势。片刻之后,他的惊慌恐惧变作了怅然无奈,一时间竟有些无力。

她是自己走的——这并不是第一次。还记得那日,她身中一箭,他带她躲避疗伤。她醒来时,就说要吃米粉,硬是催他离开,而后,不告而别。

今日情景,不过昨日再现。同那次一样,他不知道她离开的理由,更不知她的去向。或许,这就是结束。又或许,她会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可此时此刻,他却无法坦然接受这个结果。

她身受重伤,如何能独自行动?况且这一带甚是荒僻,她又能走多远?若是遇上先前那些扬言要报仇的人,她又该如何应对?……这些理由,每一条都足够他去追她。可当他真正决心去追赶时,心里却偏偏什么也没想……

……

殷怡晴离开贤益山庄后,便寻路返回先前那所农院。孟觉生的人应该已经离开那里了,这几日冷静下来,他们大概也都放弃了报仇的念头。农院里备着药物衣衫,也有足够的食水。算算时日,那老者送完梅子七,也该回返了。她只需到了那里,自会有人接应。

她想着,不由加快了步子。但一身的伤势,却不由她自如行动。每走一步,她的全身便被疼痛碾过。不过步行片刻,她已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因为伤势,还是天气闷热之故,她觉得透不过气来。她大口地喘息着,却不能缓解胸中的滞涩。但她却不愿停下,只是倔强往前。对她而言,与人示弱,远比要她的性命更可怕。她如今这狼狈凄惨的样子,本不该让任何人看见,更不想因此引任何的同情和怜悯——尤其是他。她始终不明白,为何他的温柔能够宽厚到如此地步。他的一切,她猜不透、算不准,因此而生出的畏怯日日盘桓心上。她只怕有一日,自己的调笑和不恭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仓惶……

诸多思虑,让她的心情如这天色阴沉,心上眉间都堆起了愁闷。这时,身后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她只疑是孟觉生的人,心上一阵惶恐。她想跑,却偏偏跑不动。就在她心焦忧虑之际,那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她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回过了头去。

那追赶而来的人,自然是叶蘅。见她回了头,他也无话,只是默默看着她。

殷怡晴亦是沉默。片刻之后,她低头回身,继续往前走。

他无言跟上,却不曾缩短彼此间的距离。他不知她要去哪里,也无心相问。这样跟着就好,直到她愿意停下来……

她的心里乱作一团,已然不知自己的目的方向。只是,她不愿停下,如同跟自己赌气一般,一意向前……

就在这场僵持似乎永无止尽之时,阴沉的天空乍然一亮,而后一声雷响炸开,震碎那二人之间的沉默。

殷怡晴的身子一僵,猛地停下了步伐。第二声雷声响起时,她蹲下了身子,捂住了自己的双耳。叶蘅见状,举步走到了她身旁。

殷怡晴微微发着抖,见他过来,她慢慢抬起了头,冲他笑笑。那笑容之中半是苦涩、半是惊怯,看得人揪心。她望着他,低声诉道:“……我走不动了。”

叶蘅点点头,俯身抱起她来,回身往贤益山庄去……

不过片刻路程,雨水便成了势。雷声一阵接着一阵,摧得万物惊动。两人回到密室时,都已被雨水淋湿。叶蘅走到火堆边,将殷怡晴小心地放下,又去一旁拿了干净的绸子来,替她擦干雨水。殷怡晴并无举动、也不言语,只是由他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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