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无晴(5)

他不回答,也不举动。

“你是哑巴么?”她问出这句话时,并无恶意,只有身陷机关的困窘,以及命在旦夕的紧张。她想了想,又道,“贤益山庄附近并无江河,只有后院一处池塘,这些水必然来自那里。只要卸下龙头,弄出缺口,循着水流就一定能出去。”

她一边说,一边看他的表情。黑巾蒙面的他,唯有一双眼睛可以辨视。而那双眼睛里,始终没有可以察觉的情绪。如此情势之下,他的冷静和淡然,透着些许可怕的意味……

她明白了几分,冷哼了一声,道:“你想死是你的事,我可还没活够呢!不帮忙也罢,别添乱就是!匕首给我!”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向他伸出了手。

他略微迟疑,还是将匕首交给了她。

她接过匕首后,刻意避开水流,走到了龙头斜下方。这龙头悬在离地八尺来高的地方,她踮着脚尖,伸直手臂,才能勉强够到。她反握着匕首,开始凿龙头旁的砖石。匕首虽锋利,但砖石坚硬,她的姿势又不好使力,凿了许久,不过弄出几道浅痕。但她并未放弃,依旧维持着那个吃力的姿势,一下一下地凿着砖石。

渐渐地,水面已然高至膝盖,她也累了,停下了手,靠着墙喘气。她顺过气息,又转头对他道:“剑也给我。”

他不明白为何她还不放弃,“贪生”又如何?如此密室,天下谁人能够逃脱?他握剑的手紧了紧,而后,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决定:他收了剑,从怀中取出了一副精铁指虎,一边套上右手,一边走向了她。

她一眼看到他手上的东西,不满地道:“有这个你早说呀!”

他并无一语,在龙头下站定,提劲一跃,攀上了龙头。他略微将身子拉高,而后聚力出拳。指虎与砖墙相击,起一声沉闷之响,方才她苦苦凿击的砖石应声裂开。他稍做停顿,复又聚力,再次出拳。

眼看他如此,她忙开口道:“够了!你先下来。”

他闻言,收了拳,松开了攀着龙头的手。落地时,一片水花激起,惹她躲开老远。她确认自己未被沾湿,才又走了过去。到他身边时,她皱着眉头,嘲讽他道:“手不疼么?”

疼。当然疼。方才出拳,他用尽全力。指虎虽是精铁所制,但使用者到底是血ròu之躯。此刻,他的整条手臂都如同被折断了一般,刺痛入骨。但他却依旧冷然,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起。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疼也好,不疼也好,都没有任何意义。

“真怀疑你是不是活人……”她一边嘟哝,一边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火药囊来。她将火折子咬在了口中,学着他的样子攀上龙头。她看了看那被击碎的砖石,用手指抠出碎片,弄出一个三四寸大小的洞来。她扯下一片衣衫,一半垫入洞内,一半留在外头。接着,她将火药囊里的东西撒在了里头,用火折点燃了那半截布料。做完这些,她飞快地跳下来,拉起他躲到了最远的角落里。

爆炸之响,在这斗室之内,分外震耳。她捂着耳朵等了片刻,待一切安静下来,才抬手举高了火折看视。但见那火药之威,已将那龙头周围的砖石炸裂,龙头歪了一半,颤颤地悬在那里。

她笑逐颜开,把火折子递给了他,道:“替我举着这个!”

言罢,她几步跑了过去,跳起身来攀住那龙头,左摇右晃地拉拽,周围的砖石哗啦啦掉了一片。那龙头哪里耐得住这般折腾,不消片刻就被她拉了下来。失了龙头控制,水流一下涌出,当头将她浇透。她惊呼一声,又跳开老远。她的模样甚是狼狈,但笑容却明丽非常。她看着那缺口处,得意道:“我说的没错吧,这后头就是池塘!”

她抛下手中的龙头,伸手去掰缺口处的砖石,试图将那口子弄得更大些。但即便是被炸裂的砖石,依旧坚硬牢固,光凭双手岂能有所作为。她只得再用匕首,连凿带撬,全然是死磕到底的架势。

他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的感觉奇怪莫名。明明是死局,却生生被她寻到了生路。生死之事,他早已看淡,方才也已经放弃。可绝境逢生,他尘封的情绪,竟被不期然地触动。他的心仿佛也如这密室一般,被弄出了一个缺口。欢喜愉悦正不由分说地涌进来,填满他死寂的空乏。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取了长剑在手,与她一起撬开砖石。她仰头看了看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两人皆不言语,只是努力扩大缺口。但缺口越大,水流也越汹涌。转眼间,水已然高至胸口。到了此刻,他也顾不得手臂的伤势了。他用上指虎,出拳击碎砖石。她自然也着急,虽然虎口已然生痛,匕首的凿击也未停止。水面越升越高,火折的光辉被无情湮灭。又过不久,两人不得不屏住呼吸,潜在水下,在一片黑暗中,凭着感觉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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