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配良缘之商君(9)

右臂上,血浸湿了削得残破的布袍,沿着指尖,爬上了泛着寒光的银戟,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岩石之上,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入耳。这年的风雪之夜,尤霄记住了那双既漠然清冷,又桀骜笃定的眼,下次再让他遇见,他绝对不会让她再逃掉。

暮云西落,残霞满天,本该是冬日绝美的景色,只是伴上萧索的枯木,渐暗的天空,多少有些悲凉。

眉山脚下,几块极不起眼的乱石之后,是一座新垒好的矮坟,坟前,没有墓碑,只有几支香烛,烛火被冬日的寒风吹得吱吱作响。

“爹,女儿现在不能为您立碑,但是您放心,偌君一定会为您洗刷冤屈,到时再来接您与母亲合葬。”新坟前,跪着一个白衣素缟的女子,满头的青丝未绾,脸上悲戚到漠然的表情有些麻木,清冷平淡的话语,是她在父亲面前立下的誓言。

抽出腰间的凌霄软剑,夺目的银光扎得人眼睛生疼。武偌君擒起一束坠地青丝,软剑划过,墨丝尽断,随风散落在白雪之上,刺目而惊心。

武偌笑冲上前去,抓住姐姐挥剑的手,惊叫道:“姐姐你干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头发是女子的命啊!你怎么可以斩断!”

偌君冷笑,头发是女子的命,只可惜,她已不再做女子,自然不需这拖沓之物,不是吗?

偌笑想要捡起雪地上的头发,偌君拉住了她的手,直到发丝被劲风吹散得了无踪迹,她才放开偌笑。

从今往后,所有与女子有关的东西都与她无关了。冷然地将软剑别于腰间,武偌君从袖中拿出一方长巾,一边利落地将发丝束起,一边对着偌笑说道:“偌笑,从今天起,我们从母姓,我叫商君,你叫商笑,以后我就是你哥哥!”

“哥哥?”武偌笑瞪着将发丝束起后变得更加阴冷的姐姐,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姓武?为什么你要是哥哥?”

因为女子不能保护你!

因为女子不能为爹爹报仇!

因为这世道容不下女子抛头露面!

因为女子不能在男人的世界里让他们信服!

太多的因为,太多的不甘心,是她不能也不愿向偌笑说的。

偌笑该是生活在阳光和欢笑中,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爹娘,你们放心吧,偌君会做到的。

至于报仇,是她商君一个人的事情。一日不报父仇,她一日不配再叫武偌君!

拍拍妹妹的头,偌君敷衍地笑道:“皇上在通缉武家后人,我们必须得换一个姓氏。今后还要四处潜逃,我扮作男子更方便些。”

偌笑似懂非懂,但还是听话地回道:“嗯,我听姐姐的。”

“叫哥哥。”武偌君起身,紧紧地捉住偌笑的肩膀,交代道,“以后不管人前人后,我都是哥哥,记住了?”

偌君犀利的视线吓得偌笑缩缩肩膀,点头回道:“记住了。哥哥!”

知道自己今天的言行吓到偌笑了,只是她也是不得已。轻叹一声,将妹妹抱在怀里,最后再看一眼那无碑的孤坟,偌君不再回头,离开了这让她心伤心碎的地方。

从今天起,将是她一个人的征途,而她已是他了!

第3章 临风关(1)

已是初春了,本该是万物复苏、新芽绽放的时节,可惜临风关的雪山上,终年的积雪,让这里没有四季之分,永远都是侵人心魂的寒冬,也正因为如此,这里人迹罕至。

人不喜欢这里的严寒,不代表别的生物也不喜欢,极目所至,尽是苍茫暮雪的大地上,一抹快如闪电的黑影肆无忌惮地撒欢狂奔着,四蹄激起的雪花飞溅,细看之下,竟是一只通体黝黑,皮毛间隐隐带着血红之光的汗血宝马。它高昂着头颅,仿佛它就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存在,那样的肆意不羁,自由狂放。

它在雪地里肆虐地狂奔了好几圈之后,忽然一声长嘶,欣喜地向一处奔去。那里站着一个全身包覆在雪貂长袍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

马儿不到片刻,已经奔到女子身边,轻踏着前蹄,鼻子发出吱吱的喷气声。女子含笑着轻抚它的头,却被它躲开,直到她从身后的布袋里拿出好几根手腕粗的人参,骏马才将头转向她。不过从她手上咬过人参之后,它又酷酷地别过头去,不再理她。虽是这样,它也没有狂奔而去,而是贴在她身边站好,用它健壮高大的身体帮她挡住迎面而来的烈风。

女子低笑,轻轻靠着马背,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

它是她几个月前发现的,被它雪地狂奔时那狂放不羁的自由姿态所惊艳,从那时起,她每天晚上住在雪山脚下,白天上山等它,用人参引诱它到她出现的地方,然后和它说话。一开始它可是很不耐烦听她唠叨,等它大半天都不出现,慢慢地它才会到这个固定的地方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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