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昼(48)

少微的眼睛仍然离不开那处凹陷。

在灯火的倾照下,他忍不住伸出手,沿着华苍的脊梁一寸寸抚过。

华苍有一瞬间的僵硬。

那触摸在他背部的手指温凉,轻飘飘的像是翎羽在搔刮,他觉得有些痒,也有些异样的麻,想避让却又避让不开。

描摹了一会儿,少微问:“这是什么?”

华苍道:“自小就有。”

“这不是胎记,是刺上去的。”少微道,“这刺青……很特别,是谁给你刺的?”

“不记得了。”

从华苍记事起,身上就有这个印记,但他对这刺青何时有的,如何有的,完全没有印象了。他甚至不大清楚这刺青的模样,因为刺在背后,他很少去留意。

“这图案好奇怪,不过很好看。”

少微用指尖再度描画了一遍,边描边告诉华苍是什么样子。

他划过华苍的脊椎:“这是一道笔直的竖线,约莫三寸长……”

接着是蜿蜒着闭合的弧线:“竖线下悬着一颗水滴,好像是水滴,又好像是眼睛……”少微在水滴中又划了一道短横,“这是眼瞳吗?”

华苍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那种麻痒的感觉几乎让他出了一层薄汗。

他哑着嗓子说:“殿下……”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图案呢。”少微打了个哈欠,越说越小声,“改天去《风物志》中找找看……你刺的时候疼不疼?哦,你不记得了……”

逐渐绵长的气息紧贴着华苍的背脊。

少微喃喃:“华苍,你要一直背对着我吗?”

在那块刺青的位置,忽而有一个似有似无的碰触。

华苍整个人僵住了。

那块皮肉似乎还残留着柔软而湿暖的感觉。

那般轻描淡写,又那般撩乱人心。

身后的人睡着了。

华苍望着屋外的月下雪,一夜未眠,亦不敢翻身去看那人一眼。

次日少微醒来时,天光已大亮。

又是新的一年了。

身旁的褥子是凉的,不过屋里很暖和,少微看到地上添了两个炭盆。

他怔怔地坐了一会儿。

门吱呀一声开了。

华苍端着铜盆进来,道:“殿下该起了,陛下召见,卷耳马上寻到这儿来,桃夭捧着殿下的新衣裳急得跳脚,属下今日当值,马上要回军营。”

少微听他说完,却半天没有动作。

华苍想了想:“殿下是要属下来伺候?”

少微猛地回过神来,冲他粲然一笑。

他说:“华苍,新年如意!”

华苍微一愣神,也朝他笑道:“殿下,新年如意。”然后他拿手巾给太子殿下擦了擦脸,问道,“殿下昨夜便是翻牌侍寝么?属下初次尝试,难免生疏,望殿下赎罪。”

少微万万没想到华苍会这般调笑于他,当即红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没错,这便是侍寝了,不妨事,以后多多熟悉便好。”

手巾覆上少微的额头眉目,少微阖上眼。

华苍俯首望着他,默不作声。

此时卷耳和桃夭匆匆进来,桃夭兴冲冲地说:“殿下殿下,快试试这件袍子,昨晚奴婢改了一夜,这回定然合身了。”

卷耳道:“殿下,陛下召见。”

华苍放下手巾,退出了这座偏殿。

一室的温香炙热尽皆消散。

少微这才睁开眼。

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赵梓愣在当场。

第22章 赏春宴(上)

年后,少微在他父皇和太傅的教导下开始学着处理一些政事,华苍往返于羽林军营和东褀宫,尽一个队正和中庶子的职责。少微特地为他腾出了偏殿,不过无论陪少微忙到多晚,华苍都没有再留宿东褀宫。

“他今天不在?”沈初问。

“这几天他都忙得很,大概是去抓那个什么无影窃贼了。”少微无精打采地说。

近来秣京城中发生了好几起盗窃案,被盗之物无奇不有——义海赌坊的镇店貔貅,多宝阁的南海珍珠,柳巷花魁的肚兜,桃酥胡家的桃酥配方……那窃贼嚣张至极,声称天下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还因此得了个无影窃贼的名号。

当下羽林军正全城追捕这名窃贼,华苍自然也不得闲。

整理好面前的几本折子,沈初伸了个懒腰:“真怀念有他在的时候啊。”

少微白了他一眼:“是啊,他在的时候,你就可以安心给听语楼的姑娘们谱曲了。”

沈初赶紧赔笑:“哪能呢,为殿下分忧才是臣的最愿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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