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悲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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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魔界人突袭之战,使得珏剑门许多高手,甚至是长老丢了性命,连掌门都负了重伤,唯一还算伤轻的,只有师父了。

善后工作一日接着一日,我则陪着师父一天过了一天,我对他已经没有了怨,但却也亲密不到哪儿去了。

师父知道我不亲厚他,也没说什么,每日还是装作熟稔地问候我,我只笑笑,应付式地回答他。

掌门因为伤重,迫于无奈,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师父,然而师父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

我能感觉得到,因为罩门有损,他的灵力日益减弱,这对于身负高灵力的人来说,很有可能是要命的大事。

我与师父积怨虽深,但不至于见死不救,我每日都在神州大地上走访,寻找能救师父的法子,可是我除了能吊着师父一口气外,再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师父日渐消瘦,我却无能为力,珏剑门因为没有主持者,而日渐衰落,许多弟子因着那场浩劫而脱离了珏剑门,曾经名扬天下、人声鼎沸的珏剑门,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寂静的空城。

主心骨的高层人物,走的走,闭关的闭关,珏剑门成了一盘散沙,规矩全乱了套,而师父每日的精力就这么多,只能处理一部分,剩下的只能留待明日处理,这般日积月累下来,珏剑门愈发支撑不住,眼看就要垮的时候,师父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穆青,虽说你不愿承认为师,但事到如今,为师只能请求你,帮为师一个忙。”

我眼皮子一跳,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可是看着师父那希冀的眼神,我还是点了点头:“您说。”

“请你帮为师打理珏剑门……为师不能让珏剑门百年基业毁在为师手里,算是为师求你了。”师父苦涩地道。

我沉默了很久,才回道:“你就这么放心,将一大门派交给我?”我与他的师徒名分,表面上还未断,我以他弟子的身份帮他打理也并无不可。

师父苦笑道:“为师曾经不信任你,换来了半辈子的悔恨。你的心是善良的,为师这些年都看在眼底,还有什么不信任的。至于珏剑门,如今已是一没落小派,何惧你会用其使坏?”

我叹息了一声,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师父确实不应再耗心神了,我也不忍心看他被事务拖垮身体,便点头应了。

可我没想到,这一次的点头,将我后半生与珏剑门捆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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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师父终究是撑不过去地走了。曾经风光潇洒的一个人,说走就这么走了,说好的修炼成仙,说好的对月饮酒,都成为一枕黄粱,梦醒了就都成了泡影。

他临走前,给了我一份大礼:掌门符印。

我看着他握着我的手,竭尽最后的气力对我一笑:“穆青,就拜托你了。”

我沉默无言,反握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点点头。

我看他笑着阖上双目,那双枯老的手缓缓地从我手心滑落,直至垂落。

--“穆青,为师多想有生之年再听你喊一声‘师父’啊。”

师父么?我不想喊啊。

泪,突然从我眼底流出,嘀嗒嘀嗒,落了下地。

我不喊,您就可以过很多个有生之年,带着希望活下去了。

可是,您为何那么急地,就走了,又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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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师父的遗体火化后,正式接任掌门之位,道号“太昊”。

那一天,我看到珏剑门为数不多的弟子向我磕头,恭请我坐上掌门的宝座,我的心却毫无兴奋,只有无限的悲凉。

曾经这里是多么的繁华与热闹,现在却空旷得能听到自己的回音。

我将这么大个门派承担下来,真的合适么?我这辈子将不能离开这里,生死荣辱都与这里一起。

我真的合适么?我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甚至在夜间无人之时,我偷偷地去了鬼界,寻找还未来得及投胎的师父。

师父见到我出现,十分震惊,询问我为何会在这里,莫非我出了什么事。

我没有告诉我能穿界的事情,只是把一坛酒捧了出来:“师父,再陪我喝一杯。”

我说出“师父”这一个词的一刻,他看到他热泪盈眶,不住地点头道:“好,好,好……”

我早原谅了他,只是不知如何说出口。这是我们这一生最后的一坛酒了,喝过之后,我们就真正地阴阳两隔,永不再见。

最后的酒空了,我看着他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奈何桥,苦涩地喝下孟婆汤,与我道别。最后那寂寞的身影,恍然让我有种错觉,仿佛那就是我的将来,独自一人上路,独自一人在忘记过去。

然而,他还有人送酒,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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