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当好一只毛团(183)

玄明自然是无措的,他此时非得极为专心按捺住自己胸口喷涌欲出的情感,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然而他握着扇子的双手却在膝盖上不住地发抖,唯有紧紧握紧能稍稍控制住不动,若非周围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多眼线,他说不定早已跳起来!

她为何会在此处!她为何如此像玉儿!她为何如此像——

无数问题仿佛洪水决堤般涌入胸口,震得玄明胸口发疼,他的头脑何等清晰,感觉何等敏锐,几乎在这些问题涌入脑海中的一刹那就被一一破解,种种线索抽丝剥茧,最后显露出的真相几乎让人不敢相信。

与玉儿与他相似的外表,他莫名觉得耳熟的琴音,玉儿落泪时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脑海中的答案荒唐得很,他却莫名地确信不疑。

原先的三分挑剔七分从容尽数散了干净,玄明不可置信地开了口问:“你……”

张了口,他才发觉自己声音颤得异常,连忙清了清嗓子,却掩不住干涩。他仿佛已经忘了单阳,只望着云母,道:“你……你名叫云母?”

玄明似是希望自己的说话声听起来亲切些,可待声音出了口却由不得他控制,他发了声便觉懊恼。但云母似是无所察觉,她见新帝有意与她说话,先是一愣,接着还是不安地点了点头,接着胆战心惊地顺着对方的疑问一一回答。

“……先前的琴曲是你教他的?”

“是,陛下。”

“你从何处学来?”

“一、一位隐士长辈那里。”

“你今年多大?可有婚配?”

“刚满十八,还……还没有……”

听到“婚配”二字,云母的脸不自觉地烧了烧,脑海中居然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一个人影来,她不由得怔了怔,倒是比新帝要见她时还慌张,赶紧拼命摇了摇头,好让凉风吹散她脑袋里的热气。

女孩子听到这种问题害羞也是尝试,玄明只当她是用力否认,倒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只是他此时心脏狂跳,想直接问,可话要出口时又觉得情怯,他不自觉焦躁地拿扇子拍了拍掌心,一顿,终于还是问道:“你……父母是何人?”

话一出口,玄明当即感到心脏提到嗓子眼,他手中的扇子也不动了,就坐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云母的神情,等着她的回答。

然而听到这个问题,云母却是一怔。

这一问对她来说颇为敏感,她这次是游仙身份下山,虽说在人间要弄个身份混过去容易,可她娘毕竟是灵狐伪装人身住在长安,凡人分不清灵妖之别,若是发现她娘原型是只狐狸,说不定会出什么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得好,还有……

娘其实还算是好答的,而父亲……

她和哥哥幼时倒是问过娘他们为何没有父亲,娘总编个狐仙娘娘送子之类的传说来哄他们,故她和哥哥曾有好长一段时间觉得他们兄妹俩是狐仙娘娘亲自送的,不同于那些爹娘不知怎么弄出来的一般狐狸,倒是得意得很。后来年纪渐长虽然明白了这是娘亲编出来的谎话,可他们也过了在意这个的年纪,大多数狐狸本就是只有娘没有爹的,他们的状况也算不上不正常。

想了想,云母说:“我娘亲是一般妇人,至于爹……”

她稍稍一顿,摇了摇头,答得颇为老实:“我不知道。”

“……不知道?”

想不到居然是这么一个答案,反倒换玄明愕然。

云母“嗯”了一声,回答:“娘亲不曾说过,我与兄长也不曾追问。父亲自出生起便没有见过,许是早就过世了。”

她话音刚落,除了玄明,满室望着她的目光已经一片同情,几个心肠软的侍卫已是面面相觑,皆说不出话来。

虽然众人脑海里的想象多少有差别,可总归大同小异。也是她出生的时间巧,十八年前王朝正与北方敌族有过一场大战,死伤数以数十万计,不少民间征来的男丁都死在那一场大战中,多少妻子丧夫,多少母亲丧子。

云母虽是说没见过父亲,可她气质清灵,眸子纯洁无垢,打扮一看就是良家子,其他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遗腹子”三字。现在的世道,失了父亲,孤儿寡母生存如何不易,且她似是还有兄长,光是想想便觉凄惨。

玄明听完这等身世亦是震惊,只是他倒不同于其他人一般想到的是遗腹子,他只觉得自己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扇子,可这又不好让人看出来。他沉默良久,反倒换云母奇怪,见他许久不说话,云母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陛下?”

说来奇怪,她起先还没察觉到什么,只是感觉哪里有些怪又说不上来,然而与这位新帝对话了一阵子,听他的声音、看他的轮廓,居然渐渐觉得熟悉起来。然而两人之间隔得东西太多,那新帝又被扇子和屏风挡住大半张脸,云母只能勉强瞧见一个下巴,实在看不出什么,只能在心里觉得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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