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异事录(14)

二狗子比严小莫大不到两岁,个子比他高一个头,胆子却比他要小一大截,听他冷不丁地这样问起不由吓得一跳,半晌才回过神来,朝地上连啐了三口唾沫,道:“什么跟谁说话,没人,是刘老爹那条狗。”

“原来是大黑啊……我说呢。”一边说一边又朝嘴里灌了两口酒,随后想到了什么,晃了晃脑袋:“这畜生平时闹腾得很,怎今天明明就在那边却连一点声音也没。早知它在,我也不必提心吊胆到现在了。”

“你要它陪你么?”

“是啊,不都说鬼怕恶狗么,有大黑在的话兴许那东西今晚不敢出来。”

“嗤,它要真那么能耐,咱庄里能出那些事么,况且,你怎么肯定她是鬼……”话刚说到这里,本是为了揶揄严小莫,可是突然间两人的脸色都有点不利索地抽了抽。

因为此时刚好一股冷风从廊外头卷过,卷得边上花缸里那丛大绣球哗哗一阵响。

两人的牙齿也立刻咔咔地打起架来,好一阵时间相互呆望着没有任何言语,直到风过,那丛绣球花重新安静了下来,方才活络了脸上的神情,轻轻吁出一口气。

“我说,那要是今晚它不来,我们是不是每夜都得在这里守着了?”片刻后,二狗子低声问。

严小莫没有回答,只默默地转动着手里那只装着不知什么东西的瓶子。

“这是什么?”见状二狗子取了过来,托在掌心里看了看。

“是李道长托我在见到红线出状况,或者听见那些铃铛响的时候用的,也不知是什么。”

话音刚落,二狗子不由扑哧一声笑:“铃铛?那些没有坠的铃铛怎么可能响,你傻啊?”

经他一提严小莫也反应了过来,是啊,这几个铃铛都是只有铃托的哑铃,这玩意要响,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只怕等到海枯石烂也等不出一点声音啊。“可是李道长说……”

正想为此去辩驳些什么,忽然听见身后屋子里嘎吱一声轻响,随后有道猫叫似的声音从里头呜呜咽咽地传了出来:“……放……我啊……放我啊……放放我啊……”

两人一瞬间被惊得几乎要叫出声来。

但随即听出,那原来竟是他们少爷严嘉玉的声音,他一边哭一边说着胡话,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却不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当下两人迅速起身互望了一眼,正要朝屋里冲去,屋子里却又一瞬静了下来,并很快传出阵鼾声,听上去颇为安稳,似乎在刚才短短一刹的折腾后,他又重新陷入了熟睡。

于是两人长出一口气,一屁股重新坐回了地上。随即发觉自己手心和额头上一层冷汗,这令严小莫用力叹了一声,拧着眉道:“唉……真不知道少爷到底造了什么孽,好端端的会撞上那种东西……”

这句话令二狗子有些欲言又止地朝他看了一眼,原是抿了抿嘴想不说什么,过了片刻,仍忍不住轻声道:“我说,会不会真跟琴嫂她们说的那样,是因了楚家庄的关系……”

“你说什么呐!”话还未说完,严小莫朝他瞪了一眼,摇着头不愿他再说下去:“那几个婆子碎嘴胡扯的东西,有的没的,你也爱听。”

“可是楚家的事也的确邪乎……”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怎会和我们严家有关?”

“这……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什么都能随口说得,这也是能随口说的么,小心老爷知道了抽你。”

二狗子听他这一说不由吐了吐舌头,随后将头朝领子里一缩,便打算不再同这小子再继续说下去。可是突然间见严小莫肩膀猛地一抖,倏地探头朝廊外张望了过去。

廊外依旧很静,静得只能听见蛐蛐在风里头一阵阵烦躁地叫唤。

可随即这静便被兀地打破了,因风里隐隐有个声音从不远处的围墙外飘了进来,那声音幽幽的,好似一个女人清丽婉转的嗓音,在低低哼着一首似有若无的调子:白骨桥,乱骨造,东边人亡西边笑……

白骨桥,乱骨绕,一拨黄土一世消……

梵天异事录之一 白骨桥10

八.

第一声铃响的时候那歌声消失了。

严小莫永远也无法忘记那种从哑铃里发出的铃铛声,声音很奇怪,嗡嗡的,就像用嘴朝朝铜盅里用力吹气,夹杂着一种嘘呖呖的尖啸,明明声儿不大却听得人耳朵里针扎似的疼。

这声铃响过后,他看到正西方向那道蛇一样起伏的墙头上慢慢浮起一道桥。

红艳艳的一座桥,看上去好像是无数支枯藤扭结而成的,枝节交错,极窄又极老旧。它带着一些细微的吱嘎声从墙外一直伸向墙内的廊檐处,似乎要往檐下的正门处展去,但在距离严嘉玉房间还差那么数尺来宽距离的时候,仿佛被什么给挡住了似的,它停下声音不再朝前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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