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长老身上的烟越来越盛,他动弹不得,滚着“咝咝咝咝”的身体奔成令海而来。
成令海慌了,他顾不得疼痛,又一把抄起雷长老的尸身,扑在电长老身上。
“轰——”终于炸了。三长老灰飞烟灭。
成令海扑倒在桌子下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看见一地的血肉模糊,分不清刺客们谁是谁。只是他用力太大,雷长老的一对利爪被他生生扯断,十个手指还深深的镶在他的骨头里,支棱着。
他擦擦血迹,忽然一笑。坐下,依然听戏。
“……张生呵!越教人知重……”青衣愣在那里,水袖儿飘飘荡荡。她已然唱到忘情处,蓦然回首,红娘和张生都不见了。只看见座下空空,一些血淋淋的断胳膊短腿,在地下横七竖八。她干干的念了一句:“你差怨了我——呀——”转身逃了出去。
只剩下琴师岿然不动,把手指按在弦上息了音。
暮色巍巍,成府的后花园却没有上灯,笼在一片黯然阴郁之中。风有些冷,此外寂然无声。
过了很久,成令海放下茶杯,缓缓道:“玉师傅好气度。”
玉流苏微笑:“是爷好气度。爷既然还坐在这里听琴,流苏又怎敢退却。”
“呵呵!”成令海笑了一声。“说得好——不敢退却,说得好啊!你看这伏尸三人,流血五步,众人吓得跑了,只有你,犹自说不退却。当年苏靖梅被我关在大牢里,打得只剩了一口气,亦是这等说。苏小姐,你倒真有乃父之风。”
他说什么?乃父之风,玉流苏心里一凉,手底的琴也不觉停了。原来他早就知道。头脑里卡拉一声,忽然明白了,当初曹媚娘为什么费尽周折把她弄进飘灯阁,曹媚娘本来就是他的人。
“我怎会不知道苏靖梅收养了一个才貌双全的义女,他是当年我最可怕的死对头。我若连自己敌人的底细都不摸清楚,我成令海算什么‘爷’?”他眯上了眼睛,细细的打量着女琴师,“我本来打算把你卖到南城最脏的堂子里,还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谁,是以好好折辱一下苏靖梅。他平生所倨傲的,不过是他的清名令誉。我就要让他不仅死得难看,而且身后声名扫地。不过没想到,苏家小姐真是一个硬骨头。我看你不肯屈就,倒也有几分好奇。就让媚娘收了你。一来,呵呵,成某虽然心狠手辣惯了,也并非不懂得怜香惜玉;二来,哼!”
他瞳孔一缩,在夜色中发出烁烁的光:“我也知道苏靖梅这个人不简单,他不仅在朝中有声望,更结交了一帮江湖义士。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苏靖梅虽死,难保没有人要为他报仇。我在明处,人在暗处,防不胜防。留了你这个引子,也许一牵就能牵出一大串来。事实证明我没有猜错,有苏小姐在,像风尘三侠,像青龙堂,像李泽坚,这些人不是一个一个都现了原形出来?”
玉流苏听得明白,这原来就是一个局。一个早就设下了,等着她往里钻的局。这些年来她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曹媚娘和成令海的眼睛。
“也难为了你,为刺杀我费尽心力。听说玉流苏一曲千金,那些金银财宝,大概都拿去收买杀手了。可是苏小姐,你不如我会算计。你用了毕生的经营积蓄,不过买到一些二三流的剑客,空有一腔热血,却是技逊一筹。而我,呵呵,只用了一副药,就买到了当年天下第一的剑客,打败了你的所有杀手。‘风尘三侠,’呵呵,说起来当年还是苏靖梅的人。苏小姐,就凭这一出,你已然败给了我,还有什么好说?什么李竹花啊,桑旧亭啊,夏溟啊,王骞啊,也还算身手不错,不过既然我早有防备,他们还不是白白送死?呵呵,我还忘了那个痴情种子谭小蕙。还有地上这三个,青龙堂的长老,本来早就归隐林下,偏要出来搅混水。他们死的不值,其实都是被你自己出卖了。苏小姐,你不抱愧么?”
玉流苏无言,望望地上的青龙堂三长老的遗骸,有些奇怪。她并没有再去跟青龙堂的老板徐剑联系,何以青龙堂的人会还要再来行刺,而且竟然是堂中元老亲自出动。刚才他们刺杀成令海,她一一看在眼里,心下又惊又急。玉流苏微微叹了一声。青龙堂的火药味还在空气中浓烈着。可是不过是一段琴曲的功夫,她的所有愿望都已经幻灭。此来成府,不过为了作困兽之斗。以为未必没有机会和老贼挣个鱼死网破。她可没有想到成令海竟然还会武功。这个位极人臣权倾朝野的巨蠹,竟然还有一手连青龙堂三长老都奈何不了的本事。更没有料到的是,他对己早有防备。这样一来,她是根本没有机会杀死成令海了,她只是落在他的股掌之中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