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这一点的慧仪刻意去笼络周夫人,几句同情的话一说,再表示自己也是同病相怜,时时被厉炜苛待,对方立即便忍不住倾诉起来,可见实在是压抑已久。
打听确实之后,慧仪觉得应该让父亲他们知晓这些事情,便以母亲生病为借口,向厉炜要求回娘家探亲。
次日清晨,慧仪早早就梳洗用餐,打点了归宁的礼品,在几名紫衣骑的护卫之下,回到了秦府。
此时她心里连想也没有想到,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从知道父亲在谋划什么事情那天起,从决定要相助父亲成事的那天起,慧仪就把过去的种种悲欢喜乐全部封存起来,命令自己无论何时都不要重新开启。
那一年情人的父母被鱼庆恩谪贬戍北,不得已一双鸳鸯两地离分,虽然朝思暮想,魂牵梦绕,可翘首相盼来的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
他的父母相继病故,扶灵出城时又被胡族流军袭击,那座城池陷了再夺,夺了又陷,兵荒马乱中甚至不知他是死是活。
也曾经夜夜在梦里见到他还在身边,也曾经日日焚香乞求他能历劫归来,可是现在,却只希望他安好,不愿再次相见。
因为相见,不仅是无奈,更多的还有危险。
所以当慧仪看到那个已被埋葬在心底深处的人儿突然从大门旁的阴影处冲出来时,整个人简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脑中空荡荡一片茫然。
是茯苓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了场面。
当青年书生刚刚冲到慧仪面前想叫她名字时,茯苓已经一记耳光挥了下去,虽然打的不重,却就势暗中点住了他的哑穴,口中同时喝斥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对统领夫人无礼?」
护卫的紫衣骑一拥而上,而秦大人也恰好带着家人从门内迎了出来。
已经心神紊乱的慧仪向父亲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只向现场扫了一眼,秦大人便明白了是个什么情势,立即上前几步,对为首的一个紫衣骑道:「不过是一个浪荡狂徒而已,哪里用得着大人们费心,来人,将这人捆了,送到巡卫衙门去!」
身后有几个家院答应了,上前便将书生捆成粽子一般。
茯苓这时走上来道:「小姐适才吩咐,这人轻狂无礼,实在可恶,送到衙门去反倒有损颜面,不如就朝死里狠狠打上一顿,他若活得下来,就算他的命大,放了便是。」
秦大人向女儿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那美丽的脸上是冰雪一样的表情,但他还是从微微含泪的双眸中读懂了女儿的意思。
「照小姐的吩咐,拖到一边去打一顿吧。」
几个紫衣骑原本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见统领夫人下了命令,便没再多说什么,向秦大人告了辞,说了声两天后再来接夫人,便回廷尉衙门去了。
慧仪此时已是手足皆软,站立不稳,被茯苓强扶着走进秦府,院门刚一关,便扑向父亲,瞬间泪如走珠,颤颤地叫了一声:「爹……」
秦大人怜惜地扶住女儿,安慰道:「你放心,我已暗中叫他们手下留分寸了。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的故人之子,不过打还是真的打,不打断他的痴想,反而会害了他的性命。」
慧仪心如刀绞,不禁哭出声来,抽抽噎噎地道:「爹,你好歹想个法子,保住他一条性命,让他离开京城,从此不要再想着我了……」
秦大人忙道:「这是自然,爹爹会安排的,你不要急坏了身子。茯苓,快扶小姐回房去歇息。」
茯苓应了一声,挽住慧仪的腰,扶着她慢慢向后院走去,走到转弯处,又回头看了看正在跟一个心腹家人低声吩咐什么的秦大人。
与还有些天真的慧仪不同,茯苓很清楚秦厉联姻对于秦大人这一班老臣正在谋划的事情有什么样的政治意义,所以她心里明白,那个鲁莽冲动的青年书生可以活下来的机率实在是微乎其微。
到了晚间,秦大人进内院来告诉女儿,说已经劝服了那个人,给了银钱打发他离京了。慧仪听了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自己是悲是喜,反反覆覆在床上辗转了一夜未眠。
两天后的清晨,也是慧仪预定要返回鱼府的日子,茯苓端着碗参汤送往绣楼,迎面遇见秦大人,正行色匆匆从府外走进来,大概是这次听了女儿报告的消息,又一次外出跟同僚密谈方回。正要上前见礼,一个家院匆匆赶来,禀道:「老爷,有五位紫衣骑的大人登门,说是来接夫人回府的。」
秦大人嗯了一声,吩咐请至前厅奉茶等待,然后转身问茯苓:「小姐情况怎样?」
茯苓点点头,「还好。」
「那就去禀告小姐,请她动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