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槿愣了一下,慢慢收淡了脸上的笑容,将眼光游移开,低声道:「现在,恐怕不是那么方便去……」
苏煌一怔:「为什么?」
「我家乡,原是澄州境内……」
苏煌立即明白过来,轻轻吸了口冷气。
澄州全境早在十年前中原惨败于胡族时,就被鱼庆恩所掌控的朝廷割让了出去以求偏安,南槿的家乡,自然也早已沦入了胡族的暴虐统治之下。
「你就是那个时候离开的吧?」
「嗯,刚刚战败后,我们全族约三十多人就一起迁离家乡,要是再走得晚几天,胡族封了境,恐怕就出不来了。」
「那……」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加入紫衣骑为鱼庆恩效力?这个问题刚刚滚到了苏煌的舌尖上,就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不问,并非担心南槿尴尬,而是因为话尚未出唇,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答案就在南槿突然变得异常明亮的眼睛里。
顺着那两道充满了热度的目光,苏煌看见南极星最难对付的敌人、冷漠的紫衣骑统领,正踩着不紧不慢却充满了迫力的步子,从廷尉衙门走出来。
厉炜不是那种特别魁伟的豪壮形男人,他的身形是高挑的,柔韧的,所有力量都蕴藏于薄薄的皮肤之下,丝毫没有无益的外泄,就如同一口沉默的剑鞘,尽管别无华饰,却令人从骨子里知道鞘内是怎样凌厉的剑锋。
穆峭笛曾说过:「是女人,都会选择象厉炜这样的男人吧。」虽然苏煌立时冷冷的反驳了这句话,但他心里非常清楚,即使是站在与紫衣骑立场绝对相反的南极星的角度来看,也没有人能够否定厉炜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而且这种魅力的杀伤范围,当然不仅限于穆峭笛所说的女人而已。
苏煌看着目光恍惚的南槿,无声地叹息。
能够让一个因为鱼庆恩而背井离乡、四处飘泊的人死心塌地加入紫衣骑,厉炜的魅力当然可见一斑,但对南槿而言,这却是一场注定心伤的无望爱情。
可是也许南槿本人,根本没有对这份感情抱有太大的期望。
也许他真的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好。
当晚苏煌被仙客居的伙计扶回家的时候,已经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记不清自己与南槿是怎样分的手,只知道前一刻还在举杯痛饮,后一刻就已经睡在家里的床上了。
苏沛自然气得暴跳如雷,一直在骂这个儿子是个醉生梦死没出息的浪荡子,骂到气结处还想打,被穆家人勉强劝住。
穆峭笛脸色也不是太好看,阴沉沉的几乎让人看不清五官,只不过大家乱糟糟嚷成一片,没有察觉到。
半夜时分,苏五少爷悠悠醒来,挣扎着爬起半个身子,晃眼好象看见床边有个人影,便又倒了下去,呻吟着道:「峭笛,我要喝水。」
穆峭笛板着脸喂他喝了水,拿冷毛巾粗暴地擦了擦他的脸。
「喂,你在擦脸还是在扒皮啊,轻一点行不行?」
「你还有感觉吗?」
苏煌揉了揉发痛的脑门,仔细看了搭档一眼,「干嘛这个脸色?活象我爹一样……」
「你今天跟谁喝酒?」
「一个朋友。」
「朋友?!」穆峭笛气冲冲站起来,「你疯了,他是个紫衣骑!」
「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紫衣骑!」
「笑话,紫衣骑还分几种的?别忘了你是一个南极星战士,和紫衣骑成员有超越规则以上的交往和好感都是不被允许的!」
「我没忘记任何规则!我只是想通过他了解一些情况。」
「那你就是忘了自己为什么被停职!一个战士不需要通过与紫衣骑建立虚假的友好关系来获取情报,因为那是谍星的工作!」
「我并不想和他建立虚假的友好关系!」
穆峭笛咬紧了牙,眼睛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缝,「你的意思是说你与他之间是‘真正’的友好关系吗?」
「你无聊到要跟我半夜三更吵架?」
「不用扯开话题!你居然忽视他紫衣骑的身份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喝醉!这说明你对这个人有非常深的好感,这种好感是我,是南极星的规则所不允许的!今天是最后一次,你绝不能再跟南槿有任何形式的私人交往!」
「见鬼的规则!」苏煌突然愤怒地吼道,「你根本不是那种把规则看得很重的人!我是南极星战士,我宣誓为它不惜生命,我服从任务安排并竭尽所能去完成,但我并不是一个没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力的人,我相信南槿不是一个坏人,不是一个助纣为虐的败类……」
「可他是一个紫衣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