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见是他,苏煌象是本能反应般地向后一退,隐身在门板后侧。那几个紫衣骑说说笑笑从酒楼前过,零零碎碎飘来几句对话,似乎是其中一个人奉命出京公干,其余的人要为他饯行的意思,语声越来越小,渐至于无,想来是走远了。慢慢转身出来的苏煌遥遥看了看南槿单薄的背影,突然不禁觉得自己这么紧张既没必要又有点儿丢脸。搭档只是说不许去找南槿嘛,又不是说要刻意躲避他,这种街上偶遇上前打个招呼有关系,难道穆峭笛敢啃他一口?
心里嘀咕了一阵后,苏煌还是振作了一下精神,晃着扇子慢悠悠地向自家府邸走去。
进了家门,苏夫人大略问了一下欠帐的事情,便没再管他,而穆峭笛居然一直到黄昏时才跟父亲一起回府。用餐时苏煌用一个小小的动作向穆峭笛表明有事相告,两个人都吃的飞快。晚饭后,他们大略陪伴了父母一阵,便分别找借口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一进院门,苏煌就压低了声音急匆匆地道:「小况才通知我,今晚子时……」
「这个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穆峭笛笑呵呵说着,身子一斜,顺势将手臂朝苏煌的肩头上搭,「我就知道上头不可能真让咱们停职那么久的。」
苏煌有些不自在地闪了闪身子,躲开搭档挽过来的手,低下头说了声:「那咱们就抓紧时间休息吧。」说完便飞快地跑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严。
穆峭笛搭了个空的手臂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眉尖向上挑一挑,但什么话也没在多说,一转身也回了房。
离子夜约摸还有半个时辰时,苏煌起身穿好夜行衣靠,检查了兵器,跃身出房。几乎在同一时刻,隔壁的房门也被悄然推开,穆峭笛象朵黑云般飘了出来,站到他身边。
「走吧。」苏煌向搭档一挥手,压低了声音悄悄道。
穆峭笛点了点头,但脚下寸步未挪,突然双手一抬,捧住了他的脸。
苏煌吓了一跳,本能般地朝后急退,可是刚刚躲闪开去,他又立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反应。
南极星搭档们每次出任务时,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带有鼓励和加油性质的动作,穆峭笛和苏煌之间的动作,就是互相捧住对方的脑袋,狠狠地碰一下额头。明明是好几年的老习惯了,他竟然因为这一阵子的心乱如麻,一时没反应过来。
「呃……刚才是……我好象听见……外面有人来……」苏煌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
「哦?我没听见啊。」穆峭笛似笑非笑地道。
「仔细听听……又没有了……」苏煌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只希望夜色掩盖之下,对方看不清楚。
「那就好,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穆峭笛好象真没有发觉苏五少爷的异样,第二次伸出双手。苏煌吸了吸气,上前一步,两个搭档照惯例碰了碰额头,悄无声息地潜出了苏府。
天字院是南极星在京城活动中一个聚会场所的暗称,实际上它是一户外观上非常普通的小裁缝铺,除了同一个街坊的老住户们,基本上不会有任何人有兴趣注意到它。跟周围大多数民居一样,天字院也很狭小破旧,只有一个小小的天井,杂乱无章地搭着牵牛花架,上面或紫或白的喇叭型花朵,因为吸饱了露水或雨水而下坠着。斜插着的花架背后,零散堆放着住家的杂物,旁边一口青石砌的水井,井栏的边缘长着厚厚的苔藓。
苏煌的手握住了水井上方木制的转轴,向上转了四圈,再下放五圈,重又上转三圈,最后下放到底。片刻之后,井下转来轻轻的叩击声。两个南极星搭档同时向对方点了点头,握住水井木桶的绳索,一跃而下,在距离水面还有四五尺左右时停住,左边的井壁已经向内开了一个洞口,可供一个成年人爬行的大小。从洞口向内前进五十尺,便进入一个可容纳数十人的房间。
松明火把是室内照明的光源,影影绰绰已有近二十人散坐在各处。
「瞧瞧,我们能干到被停职的两位大英雄来了啊。」屋子正中一个手上缠着布条的人笑着招呼道。
「齐大哥……」苏煌涨红了脸,不高兴地叫了一声。
「让齐大哥说说有什么关系?」穆峭笛却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笑眯眯道,「谁让咱们两个没学到齐大哥那么好的本事呢。小煌啊,你记不记得那次在思州被紫衣骑咬住了尾巴,齐大哥掩护兄弟们脱身,大家都以为他死定了,可人家多能干啊,在庆怡院的红姑娘床上躲了整整一夜,愣没让那个叫周峰的副统领给捉住。不过这么有趣的事情,咱们怎么就忘了讲给舒大小姐听呢,要不等下次有机会见到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