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想了。休息,因为无论如何,明天总要到来。
睡意涌上的那一刻,穆峭笛轻声道:「你怎么想,就怎么去做吧……」
苏煌眼睫轻轻一颤,但双眸仍是闭着,似乎没有听见。
次日清晨,二人早早起身梳洗,一起到饭厅用早餐。
「爹呢?这么早就出门了?」苏煌一面坐下,一面问母亲。
「你才知道啊?你爹可不象你是个闲人,要做事情的。这一阵子的确是变得更忙,事务好象很多的样子。你常常睡到日上三竿,跟你爹连面儿也照不上,等他闲下来,不打你才怪。」苏夫人娓娓说着,内容虽有恫吓之意,但辞气却绝对是一个柔和的母亲,说着说着,微笑起来,用手轻抚了抚儿子的头顶。
苏煌突然觉得胸口一烫,眼中几乎立刻就要涌出泪来,忙低头拼命向嘴里扒饭。
「慢点吃……又没有小六跟你抢……」话刚出唇,苏夫人立时顿住,用手袖掩了嘴,眼圈儿一红。坐在另一边的苏家大媳妇忙站起身,体贴地扶着婆婆的手臂,柔声劝她到室外走走。
苏煌一直没有敢抬头,脸埋在碗边,有水珠滚到下巴处,被穆峭笛用手指轻轻拭去。
一时席上无言。少顷,大家都匆匆吃饭,逐一起身离去,苏煌才抹了抹脸,抬起头来。
「峭笛,我出去了。」
「要小心,早点回来。」
「嗯……」
两人伸出手来,捧住对方的脑袋,用力在额头上碰了一碰,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离开家门后,苏煌直接到了紫衣骑的官衙——廷尉府,站在对面的街沿边等着。大约半个时辰后,南槿穿着官服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一瞬间,苏煌突然觉得那一身紫衣说不出的刺眼,忙闭目镇定了一下情绪,这才招手吸引住南槿的目光,示意对方跟他走。
转过几个弯,来到人迹罕至的一个街角,苏煌还未开口,南槿已经急切地抢先道:「你放心,我什么也没有说,我……我不会害你的……」
苏煌抿了抿嘴角,深深地看着南槿。紫衣的年轻人眼睛睁得很大,乌润透亮,似清澈,又似深邃。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就是猜也猜得到吧,」南槿苦笑了一下,「突然之间发现这个,当时真的很吃惊。」
「你为什么不告发?」
南槿轻轻皱起眉头,把视线移向一边,低声道:「不知道……大概因为一直是朋友,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就只好什么也不说……如果有时间仔细地考虑,我真不敢说自己是不是还会那样做……」
「可你应该明白一旦被发现后果有多严重吧?」
「现场那么乱,我觉得不会被发现,事实也的确是没有被发现。……虽然我是紫衣骑,可我对你们一向没有恶感,也许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们……还记挂着澄州那块土地……」
「你能肯定自己,连厉炜也隐瞒得住吗?」
南槿的目光一颤,面颊顿时发白,「你看出来了?……是,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我不愿意做的事。但这一件不是他所在乎的,他根本不在意能不能捉住一两个你们的人,他的眼光一直放在很高的地方,象这种只关系到一份情报和几个俘虏之类的事,他从不放在心上。」
苏煌点点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那你可以还给我吗?」
「什么?」
「情报,那个银筒里面的……你和我都知道,周峰当然没有拿……」
「你没有拿到?」南槿的语气极其吃惊。
一股寒意从苏煌的背心腾起:「什么意思?」
「我没有打开过那个银筒啊。……因为周峰一向看我不顺眼,我担心他会复查我搜过的人,所以从你那里拿走了银筒。厉统领他们进来的时候,我一慌,就把它随手扔掉了。当看到那里面是空的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一早就拿走了。」
苏煌觉得脚下的土地突然变成空的,有一种失重的感觉,额头冒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在拼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他瞬也不瞬地盯着南槿看了很久。
很显然,年轻的紫衣骑没有说谎。他似乎也用不着说谎。
细细地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情形,苏煌发现从一开始就错了。
诛杀叛徒,截回名单,这是任务的内容。可是名单一定会被写下来吗?
那个银圆筒是随随便便和一堆杂物放在一起的,就算它以前曾经被用来传递过信息,但这次却只是被主人随意地放在身上,并没有打算使用。
那份名单不在圆筒里面,它在魏英杰的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