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未免太放纵南槿了,」鱼庆恩有些不悦地责备道,「听说他不仅与一个南极星交情不浅,还动不动就同情那些乱党叛臣,经常求你手下留情,是不是?」
「是。」厉炜云淡风轻地回答。
「你不要不在意,南槿的所作所为,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就是一个死字,为父不过是看在你对他有兴趣的份上,没有计较罢了。有道是自古英雄难过情关,你也要把持得住才是。」
「义父放心。我是很喜欢南槿没错,偶尔也会为了哄他高兴答应他的一些要求,但分寸尺度还是清楚的,绝不会妨碍大局。」
「这个为父是相信你的,也知道南槿在你身边翻不出多大的浪来,不过叮嘱你一下罢了。」鱼庆恩表情慈和地笑了两声,转回方才的话题,「听你刚才的意思,就算江北参战,你也有应对之法吗?」
厉炜微微点了点头,「江北乱军虽然战力不弱,但也轮不到‘必胜’二字。首先在名分上,他们不是官军,却偏偏是更受栩王看重的主力,栩王现有的人马在心态上恐怕不会把他们真正当成自己人;其次,比起陆战来,江北军明显更善于水战,第三,江北指挥者的压力很大,胜,要注意不能抢尽友军的功劳,可败了呢,则再也不能在栩王阵营有立足之地,是进亦难,退亦难,在战场血拼的同时还不得不计算分寸,这里面便大有可乘之机。而反之,魏武柳城军一向唯义父之命是从,眼中从无旁鹜,指挥起来得心应手,胜可控制住汉中,败可退守梧州,进退的空间比江北大得多,又何虑之有?」
鱼庆恩细细思忖半日,徐徐点头,道:「你这一分析,为父放心不少。现在魏武柳城已经以讨逆之名在青州布下连营,下一步的战法,炜儿可有打算?」
「义父原本的意思,是将战线南移,以避开江北的锋芒,对吗?」
「不错。」
「我的意思相反,魏柳大军必须快速北上,先让栩王吃几个败仗,使得江北主力不得不提早介入战局。这样,我们就可以抢在江北军与栩王军未能很好的融合相处之前发起决战,提高我们的胜算。」
鱼庆恩丝丝地吸着气,闭上眼睛,半晌后才慢慢睁开,缓缓道:「不会太冒险吗?」
「当然会有风险,」厉炜冷冷地道,「可是与江北的决战是在所难免的,刻意回避,徒然增添对方的锐气,倒不如乘他们立足未稳先下手为强。宾起之与栩王都是人中龙凤,必然也会考虑到如何让两队人马进行相互配合的问题。我们不抢先攻击,难道还要留出时间来,等着他们拧成一股绳儿吗?」
鱼庆恩枯瘦的手指在靠椅扶手上猛然握紧,刚说了一个「好」字,门外阶前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千岁爷,有急报。」
「进来吧。」鱼庆恩扬声道。
厅门被推开,无旰弯着身子进来,行了礼,举起一封书帖递上。
「你说说就行了。」
「是,魏武军帅杨大人来书,栩王于近日发了檄文,说……千岁爷您……因为圣上有意亲政,为保权势弑君犯上,意图再立幼主,以继续把持朝政,谋夺江山,故栩王以皇室嫡裔身份,号令天下……予以征讨……」
「好了,不用再说了,檄文我看看。」
无旰恭敬地抬手送上,鱼庆恩顺便翻看了一下,丢在一边,哼了一声,道:「老调重弹,天下人都知道我对圣上忠心耿耿,怎会相信这等诬蔑之词!」
无旰笑了笑,上前一步:「虽说都是诬蔑之词,但总有些不明事理的人被他蒙蔽,千岁爷为何不公布圣上遇害的真相,让天下人都知道栩王之罪?」
「哼?要是能把这罪嫌朝栩王身上沾一点点,老夫也不用这般为难。」鱼庆恩蹙起眉头,「可大逆不道刺杀圣上的人偏偏是安庆那个小子。谁不知道安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姑父,当年更因皇后之死与栩王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若说他的世子谋刺圣上是被栩王指使的,有几个人会信呢?」
「千岁爷的心地真是太纯良了,无旰说的‘真相’,未必就是真的‘真相’,安王世子跟栩王扯不上关系,可以找一个跟栩王有点关系的人来当凶手啊……」
鱼庆恩眼睛里掠过一丝亮光,眼角的皱纹因沉思而显得更深了。片刻后,他点头道:「不错,确实不能任由栩王那小子叫嚣……你先下去吧,老夫会仔细考虑的。」
「是……」无旰深深地弯下身子,后退着出了厅门。
待厅门关上后,鱼庆恩长叹一声,「这个无旰……跟了我有九年了吧……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想到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