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鲜网版NP版)(23)

四周有窃窃低语。

轻轻的,响起一下铃响。

脆铃声响,一声,接一声,模拟着人心跳动的频率,单调的,脆弱的,空远的。

穹顶上亮了一盏灯。

弦索流泄乐音,那灯亮下的人影动了起来,脊背挺直坚削,分腿,回步,在空旷的大殿的地面上踏响。

整齐而划然,不象是几个人同时踏击,听起来只有一声,只象一个人脚步。

这里的舞蹈都在追求着飘逸出尘,轻灵无声。

我要的却是有声。

灯又亮了一盏,在远远,队列边角上,那几个被光照亮的人形,也随着乐声动作起来。

华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由静变动的人越来越衆。而舞步却一丝不乱。队列由二变四,由四变八,由八变成十六……人向下里分散,脚下的力量渐渐加重。

那踏击的脆响由小至大,由远而远,虽繁却不乱,虽衆却不杂。

象是被风带起的海浪,从空远的地方,缓缓漫卷了过来!

忽然铃鼓齐响,万花突喧似的,如晴空中响起一道惊雷。

惊涛骇浪扑天卷地而来。

那如雷鸣雨击的舞步骤然加快,每一下都重重踩击,一下与一下之间没有一丝空隙让人喘息,却又声声分明绝未紊乱。象是被千军万马追赶,象是被狂风卷起海潮,象是要追寻洪荒中的真理,那样急促而迫切的步声,队列四散开去,响彻整间大殿的,象狂风骤雨一样,踏在每个人的面上胸前心上的舞步,扑天盖地,淹没一切!

托高,飞扬,动荡……一直掀起来,穹顶仿佛都在摇幢要被撼动掀翻!

心跳得象是要突破胸腔,眼睛充血发热着,全身每滴血每粒血肉都在跳跃,被这喧天的乐声与舞步声挟卷淹没击成齑粉化成火焰变成浪花!

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狂风中的海涛重重拍击巨岩,浪涌花飞,坚硬与剧烈,冲撞与挺立!

追与逃的急迫!

争与夺的激烈!

象是要毁灭一切,一丝不留。让人不能呼吸,血液全部冲向头脸!

忽然穹顶上的灯灭了。

所有的声响象是人的错觉,一瞬间全归于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甚至没有呼吸声。

犹如在拼命攀爬奔逃的时刻,一脚踏空。

象是极细的钢丝勒进了皮肉,掐住了喉咙。

剧烈的心跳无处可归。

紧迫的心弦无处可靠。

死一样沈寂,让人不安的沈寂。

我缓缓举起短笛,轻轻吹响。

象是一线幽光,被重重竹影松波折叠阻隔。

象是一缕游丝,漫舞不定。

一阵大风就能吹熄的烛光一样的,细弱而空灵的笛声。盘旋低徊,千折百转。

汉青空灵的声音,在人丛中轻轻吟咏出声。

谁的寂寞 衣我华裳

谁的华裳 盖住我伤痕累累的肩膀

谁的明月 照我黑色的松岗

谁的孤独 挫疼山间呼啸的沧江

那是谁家寂寞小孩 头插茱萸

夜夜夜夜 纵情歌唱

如此辽阔 如此苍凉

路有多长 风入我窗

谁看到过 曾经明媚少年的忧伤

谁曾跌倒谁的华裳

我曾哭泣陷入深海的月光

谁的泪滴谁的梦想

谁曾彷徨谁曾遗忘

语音袅袅,笛声袅袅

黑暗空远的殿堂中,只有汉青的声音和我的笛声

语声停歇,笛子却是愈吹愈是吹肠荡气。

远远的,又亮了一盏灯。

灯下的人,缓缓的退去。

那低而轻的步声,渐渐的远去。

一线光,一缕音。

终于于寂。

不知道哪处角落,忽然吹起了一阵风。

将遮掩我身形的纱吹得飘飞开去。

火红的衣带和披散的头发,一起飞扬,我甚至没来得及放下唇边的短笛。

汉青的声音重又响起,清亮的少年的声音,连同那二百个舞者,齐齐地说:“飞天殿恭贺辉月殿下生辰。”

很多年後,有人给我看了一张淡墨的画。

第17章

黑白灰,浓浓浅浅的涂抹,有一抹嫣红,鲜明得让人触目惊心。

红衣黑发,短笛如玉。

明月千里,余香满身。

恍如隔世一般。

从不知道,那时的我,在人的眼中,是这般模样。

令所有人的,驻足侧耳,定定凝望的一抹鲜红色。

在暗沈的殿堂中,飘然欲飞的一点红衣。

“殿下……”汉青爲我更衣,把那繁复的礼服一层层穿上身。

内衫,衬衣,薄服,长袍,短袂,华甲……一件又一件,把我象粽子一样包了又包捆了又捆。

动了一下,觉得真是举步维艰。

身後有华丽繁复,迤逦一地的长长衣摆。

“太重了……”我费力的仰头吸气,任他给我扣上宝石的系颈纽绊:“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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