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破军(19)

“师傅……”云焕看到女子眼里浮动的光芒,陡然心里也是一痛,茫然地握刀后退,疲惫之极地喃喃,“我没做错……我是冰族人,我必须为帝国而战……我们需要这片土地……不然,如果空桑人赢了、就会把我们族人都杀光——就像六千年前、星尊帝把我们冰族当作贱民逐出云荒一样……”

旁边湘看到形势不对,挣扎着拖着同样开始不听使唤的身体过来,想帮助主人。

云焕感觉肺里有火在烧,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拉过了傀儡、挡在面前,涣散的眼神定定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蓦然露出一丝苦笑:“错的是您,师傅——我本平凡。可为什么…您要把空桑剑圣之剑、交到冰族手上?……您教我要为天下苍生拔剑——可我们冰族也是‘苍生’啊……您给予我一切,而现在却又反悔了?……”

沙漠的风席卷而来,慕湮一身白衣在风中舞动,单薄得宛如风吹得去的纸人儿。然而听着重伤垂死的弟子嘴里挣扎着吐出的话语,她将手按在光剑上,目光里慢慢露出一丝悲戚和迷惘。

鲛人傀儡扶着主人慢慢后退,然而云焕却感觉到身体正慢慢失去力量。

在看到师傅的手握紧光剑的刹那,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格挡,可眼前的光陡然全消失了。

三、师徒

那是个清醒的梦。分明知道那是梦,然而却始终无法醒来。

那么黑的地方,仿佛永远不会有阳光照进来。干燥、闷热而充满了血肉腐烂的味道。

他用膝盖在暗夜里挪动着爬行。这个地窖里黑得完全没有方向,他只是循着滴嗒的水声努力挪动身子,爬向暗夜里某个角落。手被反捆在后背,手足上铁制的镣铐因为长年不曾解开、早已磨破了肌肉,随着每一次挣扎摩擦着骨头。然而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这样拖着镣铐在黑夜里爬行的技巧,力求将全身的痛苦降到最低。

穿过那些已经腐烂的同族的尸体,他终于找到了那片渗着水的石壁,迫不及待地将整个脸贴上去,如野兽般地舔舐着粗糙石头上丝丝缕缕的凉意,牙齿碰撞着冷硬的石头,他感觉嘴里都是血的味道。

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有人来这个地窖了,那群强盗仿佛已经遗忘了他们这一群被劫持的人质。周围不停地有人呻吟、死去,疾病在不见天日的地窖里如食人藤般迅速蔓延开来。他躲在暗角里,额角和身子也开始滚烫,溃烂的手脚上有腐烂的黑水渗出。

渐渐地,连那个角落的石壁上,都不再有丝毫水迹。

他想他终归会和身边其他人一样腐烂掉,连尸体也不会有人能找到——也许,除了大姐以外、家族里面也不会有人真的想找他回来。父亲的尸体、也应该已经腐烂了罢?

周围的呻吟在黑暗里终于慢慢归于无声,然而饥饿和干渴折磨得他几乎发疯,耳畔有诡异的幻听、肺腑里仿佛有刀剑绞动,奄奄一息中精神居然分外清醒、如钝刀割肉般反复折磨着,承受着这濒死的恐惧——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还不死了呢?

“师傅!师傅!”他忽然绝望地嘶喊起来,双手被反捆在背后,他挣扎着爬到墙边,用尽了全力将头撞在那冷硬的石壁上。

黑暗里,沉闷的钝响一下,又一下,回荡在记忆里。

错了,错了……清醒的梦境里,他忽然觉醒过来——怎么会叫师傅呢?那时候他九岁……他没有师傅,他也不会剑技。他只是一个被牧民劫持的冰夷孩子,被那些暴动的贱民当作杀戮对象,同时被自己族人流放驱逐在外——没有任何人来救他。

他本该死在那个地窖里,和被劫持的族人一起腐烂。为什么他如今还在这里做着这个似乎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焕儿!焕儿!”然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却忽然响起来了。尖锐的铁栅轰然破裂,沉重的门向里倒下,一道白光裂开了黑暗,有人伴随着光线出现。

猝然出现的光线撕裂他的视觉,短暂的刹那后他眼里一片空白。

“焕儿?”那个声音却是近在咫尺的,柔和地叫他,有什么东西送到了他的嘴边。恍惚中,强烈的饥饿驱使着他去啃咬食物,不管双手双足都无法动,只是如野兽般低头用嘴大口啃着东西,不顾一切。

甜美的,柔软而多汁。

那是……桃子?

桃子?刹那间九岁的孩子怔住了,抬头看着面前蹲下来给他食物的人,地窖的门破碎了,外面刺眼的光逆射进来,白晃晃一片,将来人的面容湮没。额头满是血的孩子定定看着面前的人,忽然间喃喃脱口:“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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