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破军(46)

石墓里的灯渐渐燃尽,而高窗外面的天色也亮了起来。

残灯下,用白布细细包裹着弟子的手掌,最后在手腕处打了个结。

“这些叫湘做就可以了。”看着师傅低头细心包扎的样子,云焕忍不住说,然而手臂却仿佛僵硬了一般无法动弹。

“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事了。”慕湮俯下身,咬断长出来的一截白布条,看着弟子烧伤的手,眼里有痛惜的光,“手如果烧坏了,还怎么用剑?焕儿,你也是好大的人了,怎么一下子就做这样不管不顾的事情?如果在帝都也这样,可真叫人担心啊。”

“在帝都不会。”云焕低头,感觉师傅的手指轻轻抚过绑带,低声,“我只是受不得师傅一句重话。”

“傻孩子……”慕湮忍不住笑了,抬手想去抚摩云焕的脸,然而凝视着弟子英挺的眉眼,眼色也是微微一变,手便落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别傻了……别傻了。你已经长大了,师傅也要死了。以后要自己对自己好。”

“师傅。”那样不祥的话再度被提起,云焕刹那变了脸色,脱口。

“你听,外面怎么又吵了起来?”慕湮一语带过,却不想再说下去,侧头听着外面的声响,“好像有很多人来。”

“是南昭……我差点忘了。”云焕听到了风中的战马嘶鸣,霍然站起,“湘,去开门。”

几个牧民孩子不停扭动挣扎,一口咬在提着他们的校尉手上,牙齿在铁制的护腕上发出一声脆响。那个校尉也火了,用膝盖猛然一顶孩子的胸腹,引出一声惨叫。

“将军,别和沙蛮子浪费时间,可不能耽误了见云少将。”副将一听帝都来的少将来到这片荒芜的广漠,眼睛放光,挥挥手,“拉下去都斩了——把人头挑在竿子上放到这古墓周围,不许取下——看那些沙蛮子明年还敢来这里聚众叫嚣?”

“是!”校尉总算得到了答复,一手拖一个孩子就往外走,一边招呼刀斧手。

“女仙!女仙!救命啊……”牧民孩子的眼都红了,拼命挣扎呼救,可哪里是人高马大的士兵们的对手,一边大骂大哭,一边已经被拖了下去。坐在马上的刀斧手从背后抽出长刀,表情轻松,甚至还笑嘻嘻地看着被按到地上的孩子,用靴子踢了踢:“叫啊!你们的女仙怎么不出来救你们?”

一时间军中哄笑,刀斧手跳下马背,扬起长刀对准牧民孩子的脖子。

“闹什么,”忽然有人出声,阻止,“吵死了。不许在这里杀人。”

“奶奶的!”副将一向在军中除了南昭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此刻乍然在人群里听到这样老实不客气的命令,大怒,抬眼看去却看到一个穿着白袍的牧民正走入军中,脱口扬鞭,“造反了?给我——”

“少将!”南昭却是眼睛一亮,翻身跳落,几步迎上去,抱拳,“南昭来得迟了!”

“辛苦了。”白袍的年轻人从石阶上走下,同样抱拳回礼。等他抬起头、宣武副将才看清他虽然穿着牧民的衣服,然而发色和五官、的确是冰族的样子——云焕少将?这位忽然从古墓里冒出来的,就是帝都来的贵客?十巫中巫真的胞弟?帝都中如今炙手可热的新贵?

剑眉星目的年轻人和南昭打了招呼,便从怀中取出一面令牌,高高举起,展示给四周的镇野战士:“征天军中少将云焕,奉帝都密令前来。即刻起此处一切军务政务,均需听由调度,不得有误!”

那是一面刻有双头金翅鸟的令牌——包括南昭在内的所有战士一眼看见,立刻跪下,不敢仰视。

这样的令符在云荒上不超过五枚,每一枚都象征着在某一个地域内君王般的绝对权力。其中三枚给了大漠三个部落的族长,一枚给了派往南方泽之国任总督的冰族贵族,剩下的一枚留在帝都,只有当发生机要大事之时,才会动用。双头金翅鸟令符到处,便象征着帝都元老院中十巫的亲自降临,生死予夺。凡是云荒土地上任何人,不管是战士还是平民,属国还是本族,均要绝对服从令符持有人说出的每一句话。

所有冰族战士翻身下马,持械跪倒,轰然齐声答应:“唯少将之命是从!”

看到双头金翅鸟的令符,副将心中一惊,腿便软了,一下子从马背上滚落,匍匐在黄沙里,跟着众人一起答应着,声音却发颤——他本想了满脑子的方法来讨好这位帝都贵客,却不料第一个照面就得罪了。

“起来。”云焕微微抬手,示意军队归位,对身边跟出来的美丽少女吩咐,“湘,将巫彭元帅的手谕给南昭将军。”

“是!”湘从怀里拿出密封的书信,交给南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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