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辟天(111)

冶胄疲惫地开门出来,一眼看到了月下等候已久的人,不由惊喜万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云焕那家伙,居然真的还有你这样的朋友?"

飞廉苦笑:"说吧,到底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他?"

帝都的夜降临了,匠作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铁城寂无人声,只有迦楼罗静静停栖在一望无际的石坪上,金色的双翅上披着月光,寒冷而孤寂。

舱室里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丝一毫的人声,只有什么东西簌簌落下的声音。

"云、云少将……"空无一人的舱室内,有模糊的低语响起,宛如一个孤魂在夜里游荡,发出不甘的低吟,凄楚而绝望,"谁…谁来……救救他--帮我、帮我…救救他……只要能救他…无论怎样都……"

无数的珍珠在黑暗里滚落地面,一粒一粒如同星辰般闪烁。

随着舱室内金座上那个人的低语,整个迦楼罗发出了一阵阵的颤抖,仿佛一颗心脏反复地抽紧。在那样强烈的念力之下,巨大的翅膀发出了震动,仿佛是躯壳想回应灵魂里的这种请求,挣扎着想冲上九霄。

然而,无论如何挣扎,迦楼罗还是停在那里一动不能动--没有如意珠作为力量的来源,光靠着傀儡一个人微弱的念力,根本无法让这个可怕的机械真正飞起来!

"谁来……谁来帮帮我……"无助而绝望的声音在黑暗里蔓延,渐渐嘶哑--帮帮我……否则…他会死……少将和他的姐姐,会死在那个铜墙铁壁后的禁城里!

颅脑里密密麻麻插入了金针,潇发出激烈的喘息,感觉自己的所有思维都被钉死。然而,她还是极力地挣扎,不想舍弃那些脑海里固有的记忆,成为彻头彻尾的杀人工具。不能忘……不能忘!即便是那样痛苦,也不能就此忘记……因为在其中,也依稀夹杂着微弱的暖意。

多少年前的回忆,忽然在那一刹席卷而来。

"潇,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我是无法再回头看的--所以,我要你在我背后。"

将没有接受过傀儡虫控制的她带入征天军团时,他那样对自己说,眼角却是睥睨着那一群窃窃私语的同僚--那群蠢材一定又在议论纷纷吧?因为他竟然选择没有受傀儡虫控制的鲛人当搭档,何况这个鲛人、又身负着屡次背叛恶名。

--征天军团建立后的七十多年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是。"她静默地跪了下去。

"我允许你保留自己的意志,所以,作为'活的兵器',你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战斗方式。"他低声对她说--那是一个契约的建立。

那一天,他对她提出了三个要求--

"潇,我希望你能证明你的能力。你必须要远远胜过那些没有思想的傀儡--只有这样,站在这里的蠢材们才会住嘴,知道么?"

"是。"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很好。"身穿银黑两色军服的少将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微微点头。

"不过,我并不需要你证明你的忠诚。"他忽地转了语气,薄唇边露出冷冷的笑,提出第二个要求,"既然我允许你保留了自己的意志,自然同样允许你保留了'背叛'的权力--潇,如果不能忍受的话,尽管背叛我。"

"不。"她紧闭嘴唇,吐出了一个字。

他顿了一顿,审视似地看着她的表情,似乎在思索她是否言不由衷。

"如果,某一日我遇到了更强的对手,战死了的话--你就自己逃吧!"沉默片刻,他又开口,这一次唇边没有讥诮的笑,严肃而冷漠,"别学那些没脑子的傀儡,非要和那些机器共存亡--那样不值得。"

"不!"她霍然抬起了头,深绿的眼睛里闪过了光芒,陡然提高了声音--这个字清晰地传入了大堂上的每一个军官之耳,引得无数目光好奇地投射过来。

"这是命令!"他蹙眉,低喝。

"您说过我可以保留自己的意志,"她抬头看着他,决然反驳着"主人"的命令,"那么,潇自然可以选择听或者不听,不是么?"

"……"他一瞬间沉默了下去。

周围传来窃窃的笑声,交头接耳的议论--

"看哪,第一天就敢对主人说'不'呢!"

"云焕那小子那么嚣张,将来一定会死在这个鲛人手上……走着瞧吧!"

"听说这个鲛人之前只不过是镇野军团的营妓,还谈什么驾驭风隼?云焕看上她,不至于是为了独食吧?哈哈!"

然而在那一片耻笑中,他却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想明白这个鲛人内心到底是想着什么。忽然之间,他薄唇扬起,露出一个锋锐的笑,提高了语声:"好!既然如此,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死在沙场上--潇,我为能拥有你这样的部下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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