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辟天(114)

月至中天,清冷的光辉洒落在迦楼罗的双翅上,淡淡的金光在攀援而上的人脸颊边浮动,衬得两个人仿佛是在金色的波浪中无声无息上升。

冶胄领着飞廉来到了空无一人的断金坊石坪上,从云梯一步一步的攀向紧闭的舱室。

一路上,冶胄没说一句话,他不便多问,心里忐忑。飞廉一直在猜测这个铁城名匠半夜带他来这里的原因,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么做会有什么帮助。他的内心甚至有了短暂的动摇,觉得自己可能是踏入了某个圈套。

然而,不等他将目下诡异的情形整理出个头绪来,脚下忽地一震。

"这是怎么了?"感受到脚下这个巨大机械在居然颤栗,飞廉忍不住低声发问。他将手指放在机械金色的外壳上,清楚的感觉到那薄薄的金属上一阵阵传来由内而外的颤抖,仿佛有一颗微小的心在巨大的壳子里反复的缩紧。

"迦楼罗……是在哭吧?"冶胄轻抚着机械外壳,低声叹息。

"哭?"飞廉诧异。

"进来吧。"冶胄已经打开了舱室上的锁,回头低声道。

冷月下,舱室打开了一半的门犹如一只半开半阖的眼睛,幽黑得深不见底。飞廉略略迟疑了一下,仿佛是在猜测舱室里到底是藏着死神还是救主,然而只得一刹的迟疑,便毫不犹豫的抬足,踏出了最后一步。

--无论如何,事到如今已经是无路可退了!

"啪",乌金的舱门在身后关上,整个舱室内一瞬变得不见五指。

然而,在墨一样的黑暗里却闪烁着无数的星星。飞廉在踏入舱室的刹那惊住,怔怔看着这梦幻一样的景象--

无数的明珠铺满了冰冷的地板,闪着幽幽的光,宛如黑暗里浮出了无数的星星。那些星星在地上时隐时现,一粒一粒疏疏朗朗,仔细看去,竟然是呈同心圆分布。

在这个明珠之海的中心,静静地伫立着一把闪着冷光的金色椅子。椅子上那个鲛人睡去了一样地坐在那里,一头深蓝色的长发水一样流淌下来,一直铺到了地面--然而,却有一粒粒的珍珠从低垂的睫毛下接二连三滚落,滴答滴答,轻轻在地板上跳跃。宛如梦幻。

"谁来…救救他啊……"模糊的低语响彻了舱室,时远时近。

飞廉怔在当地,一直到听到这句话才回过神来--这、这声音……从哪里传来?!这分明是潇的声音,可是,被固定在椅子上的鲛人却根本没有开阖嘴唇!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鲛人居然可以将心里的话直接传送到他耳畔?

这是念力,还是别的什么?

他惊骇地往前踏出了一步,却听到了那个鲛人说出了云焕的名字:"云少将……谁…谁来……救救他……"

他忽地呆住了,隐约明白了什么,回头看着冶胄,对方也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如你所见,迦楼罗已经研制成功。"冶胄终于开口了,走过去将手放在金色的头盔上, "不过,也出现了超出我们预计的异常:虽然这个鲛人已经被融入了这个机械、成为'迦楼罗之魂',但她却依然保持着强烈的个人意志。"

飞廉一惊,看向那个已然被钉死在金座上的鲛人--那里,无数引针密密麻麻地插入了鲛人的颅脑,将她的整个身体和机械融为一体。

潇的身体在颤抖,于是整个迦楼罗也由内而外的发出了一模一样的颤栗。

飞廉定定看着潇,然而和机械融为一体的鲛人看上去毫无生气。

--是死亡了?还是以另一种方式生存着?

"不,她还活着,但只是以迦楼罗的形体而存在--武器被赋予了生命……我们,终于达到了神的领域!"铁城名匠轻轻抚摩自己的杰作,眼中露出了骄傲之色,叹息。

然后忽地抬眼看他,低声:"你听到她的请求了么?飞廉少将?"

"谁来、谁来帮帮我……救救、救救……云少将……"

那个声音回荡在舱室里,仿佛一个孤魂在不甘而绝望地挣扎,对着他拼命伸出手来。

"潇,我想救云焕,"毫不犹豫地,飞廉在那个没有知觉得鲛人面前俯下了身,看着她紧闭的眼睛,"可是……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把他救出来?"

机舱的颤栗在一瞬间停顿,仿佛不敢相信这个深夜前来的军人会做出如此许诺,整个迦楼罗陷入了极度的寂静。然后,又仿佛狂喜一样地剧烈震颤起来--

无数的金属在共振,那些薄片发出了尖利的低啸,在密闭的舱室内如同海啸涌来。飞廉一瞬间仿佛失去了听觉,只是看到无数明珠迅速从鲛人眼角沁出,滚过深蓝色的长发,落到了地上。

"是么……是么?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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