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凶简(257)

他没有那个机会冲到窗边去看,都是后来听说的,说是,第一个冲到窗边的干警低头的时候,她已经在地上了,然后几乎足不点地的冲到围墙边,一个上翻。

等大家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她已经完全不见了。

这是南田县这几年来,出过的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案子,尽管上头说要尽量不外传,但这是个小县城,桥下摔死个人都有一拨拨的人要去看事后的热闹,更何况是这么稀奇的事儿呢?

罗韧多给了陈向荣一百块钱,让他打车回去,自己就不送了。

陈向荣挺高兴的,反正路不远,他把钱小心揣进内兜,一路走回去。

经过桥边时,和那些看事后热闹的人一样,他也探出头去,看了又看。

罗韧在车上坐了一会。

陈向荣不是他找的第一个人,在这之前,他和郑梨聊过。

郑梨挺紧张的,开始,大既以为他是来调查的,不住撇清和木代的关系。

“我跟她也不很熟的,”她说,“她到饭馆打工也才几天,她是哪里人,过去干嘛的,我都不知道,问了她也不说。”

但到底是个小姑娘,经不住他话里的试探和牵引,慢慢的,话里话外,都在担心木代了。

——“我木木姐身上没什么钱,我在长途大巴上遇到她,她就是那样,一个人,包都没拎一个。也没钱,后来姑妈给她支了点,但是也不多。”

罗韧听在心里:身上没钱的话,不大可能在短时间跑路。而且她那么明目张胆跳楼跑了,公安会有防范,第一时间会彻查进出的车站,所以木代现在的位置,最有可能还是在南田。

“她在南田,还有什么朋友吗?”

郑梨想了一下:“没有。她也没说起过她家里人,只说有个男朋友,人长的帅,好像也挺有钱,对她也好。”

罗韧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动了一下。

“她一直要找人,说是二十多年前住在拆了的老楼里的,一个喜欢穿红色高跟鞋的女人。不过好像也没找着。”

从郑梨这里,似乎也得不到更多信息了,离开之前,罗韧最后问了一句:“她精神状态怎么样?”

郑梨听不懂。

罗韧换了个问法:“你觉得,你木木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厉害呢,还是软弱的那种?”

郑梨说:“我木木姐怎么可能软弱,她可厉害了。”

想了想,又补充:“我也说不清楚,有时候你觉得她凶吧,转头她又会对你很好。就是那种,外头是硬的,里头是软的的那种。”

罗韧开着车,在南田县兜了一下午的圈子,每条街每条巷都经过,不止一次。

有时停车下来买杯东西,转身又扔掉,城郊也去了,车子飙过去,一路的尘土。

他有点怀念在小商河时,一路飙过戈壁,沙丘冲浪,旋车激起扬沙,嗖呦一下,像扬起的风。

他一直兜圈到很晚,然后去了夜市,买了些日用品,买了酒,啤酒、白酒,荤食,烤鸡、烧鹅、盐虾,几样拌素菜,装了白饭,经过水果摊时,又买了几样水果。

然后开车,进了白天兜逛时看中的小旅馆。

是真小,简陋,也没什么人,身份证登记是用手抄的,也没有什么摄像头,洗手间甚至不是燃起热水,是热水器,要用烧的。

罗韧入住,先烧了水,然后开了电脑,定了网页,最后把饭食在桌子上摆开,并不动筷,打开了电视去看,信号也不好,屏幕在跳,沙沙沙的杂音,当地的新闻碰巧在报昨天的案子,主持人抑扬顿挫地说:案情已经取得重大进展。

夜半12点过,有节目的频道都少了很多,罗韧随便揿到一档情感节目,播的是见惯的原配与外遇之争,面部打着马赛克的男人稳坐钓鱼台,原配泣不成声说:“当年你追我的时候,也是掏心掏肺……”

嗯,昨日掌中玉,今日口中痰,两相撕破脸皮,恨不得唾在地上。

有叩门声,很轻,夹在主持人苦口婆心的叨叨中。

罗韧却立时警醒,下一刻关掉电视,顿了一顿,走到门边,伸手搭住门扣,轻轻拧开。

晕黄色的走廊灯光下,木代就站在那里,总觉得她好像更瘦了,带着很大的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像虽然受了惊吓但没有恶意的小动物,眼睑下睡眠不足的暗影。

她说:“我看到你的车,在街上转啊转的,我想,你大概是来找我的。”

罗韧向前走了一步,木代很敏感,马上后退。

罗韧笑了一下,说:“木代,我之前搂过你、抱过你,也亲过你,你要是觉得这病是近距离接触就能传染的——现在才防范,是不是太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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