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凶简(344)

“这个时候摔下去,大家都活不成,所以同心同德,嗯?嗯?”

那语气,好像手和腿都能给她应声似的。

继续爬,汗如雨下,汗水滴进睫毛,偶尔流进眼里,咸涩的要命。

洞穴下宽上窄,是个倒扣的穹形。

行百里者半九十,她真的爬不动了。

不止因为受伤,还因为,进来之后,没吃过东西,一腔意气支撑,眼睁睁看着还剩那几米,怎么都上不去。

她死死扒住石壁,大口大口喘气,脑子眩晕,耳鸣,一时间,觉得这偌大地洞之内,都是自己的喘息声。

这场景,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恍恍惚惚,潮气、霉气,还有绝望的气息。

脑子里,突然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木代蓦地抬起头,心头巨震,死死盯住这个地洞。

高处、冰凉、森冷。

一股凉气从心底升起,她仰起头,看前方。

有很小的沙粒,从眼前,簌簌落下。

她想起来了,她做过一个梦!

木代想也不想,使尽浑身的力气,足下拼命一蹬,向着对面的石壁直撞而去。

会有人落下吗?会是罗韧吗,不知道,但是,不能等,等那一两秒,等到她能看清是谁,时机就错过了。

她要的就是拿捏的不差分毫的这一撞。

顶上有什么迅速落下,木代狠狠撞在一个人身上,她去势略减,一垂手攥住那人衣服,另一只手狠狠抓向对面的石壁。

抓住了,但很快抓脱,这一次份量太重,下降的速度明显变快,木代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留一只手抓人,两条腿全上,拼命往石壁上抵,增加点摩擦力也是好的。

再然后,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眼前火光迸现,紧接着下跌之势陡止。

这霍然停止和骤然下落一样,一时间都收不住,木代一个头下脚上翻下去,千钧一发之际,那人一探胳膊,就把她搂住了。

说:“直腰,慢慢把腰直起来。”

是罗韧的声音。

木代喉头一哽,眼前一片温热,她提着气,抓着罗韧的胳膊慢慢直起腰,往下看,大概还有十来米。

她搂住罗韧,埋头在他胸膛。

罗韧往后一缩,他不喜欢去搂或抱,下意识不想把胸腔或者腹部的空门留给任何人。

但是,怀抱里,好熟悉的感觉。

罗韧脱口问了句:“是木代吗?”

他根本也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只知道栽下来之后,半空忽然被人撞偏,然后抓住,不管怎样,那人是想救自己的吧。

他利用这暂缓的须臾,拔刀,觑到石壁裂fèng处,狠狠去cha,刀尖在石壁上迸出火花,终于进位。

他又问了一次:“是木代吗?”

木代没吭声,脑子里还是放空的,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几乎想不起来,只知道又狠狠摔了一次,然后止住,没死。

至少现在,还没死,还抱了一个。

她含着眼泪笑。

罗韧搂紧她,低头看洞底,乍逢黑暗,他不像木代那么适应,看了好一会才看出距地大概十来米。

他低下头,亲亲她额头:“我包里有绳子,拿出来,系在我腰上,然后你先絻下去。”

木代不想动,她觉得没力气了。

罗韧说:“乖,木代,先下,这把刀,支撑不了多久的。”

是,还没到头呢,不能就这么安逸了。

木代打起精神,摸索着,拉开罗韧的背包拉链,拽了绳子出来,是登山绳,韧度可以保证,罗韧接过来,腰上缠一圈,又拉过肩,扩大着力点:“来,下。”

木代几乎不用手,绳子蛇一样绕绳,尽量不去借罗韧的力,几个弯绕落地。

落地之后就瘫了,往后一倒,直接晕了。

然而也并没有晕多久,似乎只一两分钟,又睁眼。

罗韧还在上头。

木代躺在地上,盯着他,顿了顿摸出兜里的小手电,推亮了照过去。

乍遇光亮,罗韧有些睁不开眼。

木代有点奇怪:“你怎么还不下来?”

罗韧回答:“说的好像我能下去一样,我又不是你,能随便上墙。”

哦,也对,罗韧不会游墙。

明知道不该笑,木代还是忍不住,忽然哈哈大笑,地上冰凉,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罗韧担心的看她。

木代在下头多久了?

欧美的洞穴探查队中,随队经常配备精神病学者,因为黑暗而超静的地下环境,不是正常人可以承受的,很多洞穴受困者获救之后,伴随而来的,反而是后半生的精神失常。

他不能不担心:“木代?”

木代没理他,过了会,她撑着手臂起来,打着手电,在石壁上来回照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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