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凶简(474)

木代说:“大师兄啊。”

从玻璃映出的人影里,她已经看到他了。

郑明山说:“猎豹被国际刑警带走了,确切的说,抬走了。”

“死了吗?”

“对方的鉴定结果是:不再具备行为能力,对他人和社会不构成任何威胁。”

说完,笑了笑,递过去一个微型的开关物件。

木代接过来,不明所以。

“现场发现的,曹小胖从猎豹身上截下来的,我和我朋友研究过,应该是超微型炸弹的引爆器,一般用于人体。既然是猎豹的,估计不是用在你身上,就是用在罗韧身上。”

木代微微挑眉,有些惊讶。

“罗韧入院,做过身体扫描,他身上没有。”

那就是……在自己身上了?木代下意识摸索身上。

“元件和线都拆了,留个空壳,让你做个纪念吧。至于炸弹,吃喝拉撒,五谷轮回,自己解决。”

木代咯咯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前忽然模糊。

“大师兄,我们罗小刀,还有希望醒过来吗?”

她停顿了一两秒,平复了胸腔中那股忽然间排山倒海般的难受,直视郑明山的眼睛。

“大师兄,我不听安慰的话,你讲真话,我能承受的。”

郑明山嗯了一声,屁股兜里掏出个瘪瘪的烟盒来,似乎是想抽,忽然想到这是重症监护病房,又把烟盒塞了回去。

“真话?能承受?”

木代转头看他,用力点头:“我能。”

郑明山看她。

以前,梅花九娘跟他讲起这个小师妹,总是一脸的微笑和纵容,说:“木代这个小姑娘啊……”

现在,他不敢讲她是个小姑娘了,她站在他面前,被数不清的事情磨砺过和磨砺着,磨去了表面的那些稚气、天真的想法和不成熟,渐渐支楞出她自己的风骨来了。

和梅花九娘一样,她也是个硬骨头。

郑明山说:“那我就讲实话。老实说,见到罗韧的时候,以他的失血量、受伤程度,依我以往的经验判断,属于抢救不过来——他早该死了的。”

木代的牙齿死死抵住嘴唇。

郑明山耸耸肩,食指屈起,磕了磕探视镜:“但是你看,他到现在还好好的躺着,你问罗韧还有没有希望,其实从那个时候起,老天就给你希望了。只不过这希望像个小畜生,咱也不知道它会不会中途夭折,能不能养的大。”

末了,他伸出手,按住木代的肩。

“尽人事,听天命。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准备。这世上那么多人,失去爱人和亲人的,远比你想象的多,你不是最倒霉的哪一个,也不会最幸运。罗韧回来了,你就好好过你们俩的日子。他回不来……你就好好过你的日子。”

说完了,径直转身离开,没再看她,他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也不擅长安慰人。

他也不想罗韧走,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世界那么庞大,个人那么轻渺,每天都有人出生,又都有人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凭什么你就一定幸运?凭什么你不会倒霉?

老天对人本没有安排和设计,何时登场,何时落幕,都是一团胡写的杂乱无章。

他一直走到走廊尽头处才停下,点了烟,抽了一口,又慢慢吐出烟气。

这时候,要是有二两小酒、猪头ròu,或者花生米就好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青木。

郑明山吁了一口气:“我就不跟我小师妹道别了,跟她说一声,我还要回去处理师父的丧事,让她不着急回去,先顾着罗韧,活人……总是比已经没了的人重要。”

第195章

有些话,说出来或许伤人,但却是真理。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依着亲疏关系的不同,你这里的天崩地裂,在不同的朋友那里,变作了屋舍崩塌、房顶漏水、夜半时的辗转反侧,闲暇处的一声叹息。

第三天,聚散随缘开门营业,用张叔的话说,地球照转,生意照做。

第五天早上,木代推开房间的窗户,看到曹严华在楼下吭哧吭哧压腿、下腰、三步上墙。曹解放优哉游哉地在水槽里喝水,间或抖罗一下翅膀,浑身的毛奓起,像是在伸懒腰。一万三肩上挎着红白蓝塑胶袋,左手拉着折叠小推车,迎着阳光往菜场去,楼下,张叔的大嗓门经久回荡:“大白菜、排骨、土豆,还有盐,有上好的黄酒,也买两瓶!”

炎红砂也忙活起来了,扫地、擦桌子,脏活重活抢着干,张叔眉开眼笑夸她的时候,她很是严肃:“张叔,不白干,公平交易,得给我开工资的。我是要还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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