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凶简(523)

不过,也没太多信息,墓碑上凿了大致的下葬时间,有“清宣统七年”字样。

宣统七年,那是清朝末年,溥仪皇帝的年号,那时节,已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说话间,木代忽然咦了一声,蹲下去仔细看底座,又伸手使劲搓了搓:“这底座上有字!”

是有字,刻凿的小字,刻痕很浅,被土埋住,罗韧抬头看了看雨篷,招呼曹严华和一万三帮忙,把狗雕像抬到边缘处,然后把雨篷的一端拉低,积聚的雨水自来水流般哗哗而下,很快把底座冲了个干净。

然后把底座竖了个角度靠边立起,找了个地洞的合适位置cha上手电——这样,光斜照过来的时候有阴影,更加方便把字看清。

大家看的分明,当头两个字是“义犬”。

曹严华吃了一惊,话都说不利索:“就……就那狗,它还义犬?”

罗韧淡淡一笑:“看完了再说。”

这是个书生写的碑记,不长,用字很俭省。

文言夹白,翻译过来就是挚友陶尚贤和卫老夫子的女儿成了亲,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本待白头到老,谁知道飞来横祸,屋舍竟遭了大火,可怜夫妻二人都死于火场,更惨的是陶卫氏已有身孕,算是二尸三命。

然后话锋一转,说起这条狗来。

大书特书,赞不绝口,说是陶卫氏心善,婚前就收养了一条流落之狗,这狗颇通灵性,看家护主,忠心耿耿。

陶卫氏嫁于陶家之后,狗本来是留在卫老夫子的私塾的,但是它跟去了陶宅,苦苦守在门口巴望,于是陶尚贤就作主,把这狗留在陶宅了。

看到这,炎红砂愤愤:“这不引狼入室吗?”

接下来,就是那场灾厄,火势太大,“四邻竟不能救”,陶家仆从四散,只有那条狗,连日都在废墟上徘徊不去,从火场里扒拉出陶卫氏的镯子,哀哀对着垂泪。

一时间,整个镇子都被感动了,称赞说开天辟地以来,这样护主的狗都是少见的,于是这狗成了镇子上的“义犬”,有人专门给它修了狗舍,约束孩童不准打骂,每天都有不错的餐饭喂养,陶氏夫妇下葬的时候,镇上的人甚至集资,请石匠师父专门凿了石雕,摆放在墓边,取义犬守灵之义。

曹严华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阖着它后半辈子还过上了好日子?是它放的火杀的人哪!”

一万三冷笑:“这不就跟第四根凶简一样吗?眼睛看到的,是会蒙蔽人的。整个镇子的人都被糊弄过去了,还糊弄了这么多年——姓陶的夫妻俩估计是死不瞑目。”

碑文的末了说,或许是义犬感动了上天,这狗的年寿远远长过了家狗,大家甚至商量着,等它死了之后,葬在陶氏夫妇的边上。

可谁也没想到,有一天,那只狗忽然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后来有山里的猎户说,在山里,万寿石附近,曾经看见过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样一段离奇的故事,值得记述,所以后来,镇上的人还专门请了刻凿的师父,在石雕像的底座上补记了这段。

罗韧留心了一下补记的时间,是在1920年左右,陶氏夫妇死后十余年。

碑记读完,每个人都长吁一口气,不是如释重负,只觉得呼出了好多荒唐、可笑、匪夷所思,但又无可奈何。

“义犬”,真是侮rǔ了这个“义”字。

罗韧说:“陶家夫妇的坟在上头不远处,石雕像不比坟墓,本来就是浅置,底座不会很深,后来又有刻凿师父过来补工——估计几场大雨一下一冲,保不准来个雷劈,它自己翻下来,掉在这山fèng里了。”

也是运气,亏得曹严华这一跌,否则山fèng隐蔽,不容易被发现,就算找到了陶家夫妻的墓,也不一定能得到太多线索。

这个万寿石,一万三是有印象的。

“那天在前台,我拿过通县的旅游介绍单子,里头列了不少‘精华’景点,万寿石在崤山支脉里,另一个方向,离这有段路,一二十里吧,和什么黄河景点,是可以连成旅游线的。”

炎红砂想不通:“好好的在镇上有吃有喝还有人埋不好吗,怎么又离开了呢?”

木代说:“它心里有鬼啊。谁知道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它的身体表面上看是狗,但其实里头是人的形体吧?万一入殓的人察觉,再一推一导,所有蹊跷的事情就可以联系起来了,到时候别说葬了,剁了砍了都不解恨吧。”

一万三补充:“而且,狗活太久了也不好——名气越来越大,万一哪天引来什么研究的人,它的秘密也容易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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